“六识小姐，我记得前一段时间你问过我这么一个问题——个体的定义取决于肉体、记忆又或者是灵魂。对于这个问题，现在我有了不同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到外面去谈一谈么？”

    为了不重蹈覆辙，我慎重的组织了语言，又若有若无地将视线往一旁的纱身上瞟，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暗示，而对方也接收到了暗示；她的眼眸顺着我的视线转向纱，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定定地看了我几秒，红润的唇瓣紧抿起来。

    “鞋子……还有外套，帮我拿过来。”

    足足持续了十几秒的对视，六识小姐才吐出不冷不热的声音。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同意了，连忙从窗边的木制衣架上为她取来浅灰色中夹着些许紫色的大衣，送到她手上，然后又从门口的鞋架上取来外皮内绒的白色长靴。

    穿上外套和靴子，六识小姐随意地没过臀部的红发握成一束，在近前段的位置绑上纯白的发绳，然后将发绳下端过长的部分往上端内旋盘绕了两圈，再从左侧肩膀挽过，这样发丝的尾端就刚好垂落在接近胸口的位置，不会过于碍事。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六识小姐打理着绯红发丝的优雅容姿，突然有种强烈的想要伸手去抚摸的欲望，而且这种欲望每当视线停留在她脸上时都会变得更加炙热，仿佛有一种酥麻的触电感在后脑的位置若隐若现。

    赶在这种感觉变得不可抑制之前，我低下头不再注视六识小姐，随后那种强烈的欲望以及酥麻感很快消失不见——果然，六识小姐身上同样有着那种独特的魔性，只不过又和附着于纱身上的那两位“六识”的不同。

    也难怪不管我再怎么严苛的进行自制，在面对六识小姐时也往往会浮想联翩，甚至是陷入不可自拔的欲望之中。

    是咒力过于强大，以至于无时无刻都在不停的向周围辐射意像么？如果光看表现的话，和我的信力岂不是十分相似？甚至说不定是同样的情况？

    而且之前所看到的未来中，“弥赛亚”说我是“天生的阿培巴姆症患者，天生的业魔”，这又是什么意思？

    业魔，在町里和恶鬼一样是属于禁忌性的称呼，同样是写进了课本里的故事；故事里的业魔明确表明了它是由人类变成的怪物，其本身只是个聪明的人类少年，却因为性格的傲慢与孤僻导致自己异化，变成了无时无刻都会使身边物质扭曲畸变的怪物。

    不需要过于复杂化，单从故事内容引申出来思考，恶鬼是无法控制的会将身边物质一视同仁的改变物理形态、甚至是化学形态的人类，其媒介毫无疑问应该是咒力——但只要有咒力，任何人都可以轻易的做到这一点，那么恶鬼之所以被畏惧被排斥的特殊性也就没有了。

    在这里换方向思考，遭到恐惧的不是咒力改变周围物质形态这种常规的事情，而应该是这种改变对其他人是有害的，不受控制的，不符合常理的。

    所以“业魔”又被称为阿培巴姆症患者，是属于一种对“咒力脱离控制，将自己身边事物都改变物理形态性质”的病人的称呼。而我的信力向周围辐射幻想时，与这种失控的咒力表现或许十分相似——当然，或许如果我在拥有咒力的状态下向周围辐射信力，那么影响的就不止是在别人脑中产生幻想，而是直接扭曲现实，将现实直接变成幻想。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这么解释的话，一切就都合理了。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雪祭终夜时附着在纱身上的那位、“弥赛亚”、六识小姐三人身上都有着作用完全不同的“魔性”本质究竟是什么呢？

    前两者的“魔性”完全够得上精神污染这一级别，特别是“弥赛亚”……那种程度的感觉，说是精神冲击波都不过分。当时如果不是六识小姐以及泰德的出声惊醒，我都不敢保证能够凭自己的意志挣脱那种精神污染。

    比起前两者来说，六识小姐身上的“魔性”虽然影响暂时没前两者那么大，但是也在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增强——这点通过对比我以前及现在面对六识小姐的感受可以推断得出来，以前在面对六识小姐时还只是会在直视她的时候被深深吸引，现在已经达到只要注视她就会想要接近她、触碰她的程度。

    在预知到的那一段经历中，“弥赛亚”当时似乎将这种“魔性”称之为“咒力投射的幻觉”，显然这种现象的根源还是与咒力有关。不过这一现象我只在被附身状态的纱和六识小姐身上见到过，其他认识的人里全都没有相似的情况。

    这么看来，这种“魔性”的现象应该是独属于六识家族这一血脉的独特能力，就和町里盛传的镝木肆星一家世代都是重瞳一样，据说这就是他们拥有着常人无可比拟的强大咒力的原因之一——一只眼睛里有两轮瞳孔的现象如果只有一代，那么还可以说是基因突变导致的意外，但如果代代都是这样，就不免会引人深思了。

    另外，在正常情况下我并没有在纱的身上感觉到那种“魔性”，不过这大概不代表纱没有这种特质，估计只是因为纱还没有拥有属于自己的咒力。

    “走吧。”

    简单的打理完装束后，六识小姐打断了我的思路，率先走了出去。我收回思绪，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背后。只走了两步，我就感觉到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刺痛感在背后游弋，仿佛针尖被抵在背后皮肤上来回拖动。

    我心知这种感觉绝非错觉，在背后的床上，“弥赛亚”必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在观察着我——这种感觉不是臆测，而是真切的感官讯息。幻想一侧的以太识虽然无法观测到我完全看不到、听不到的事物，但是在我意识到某种事物的存在后，却能够将对于这种事物的感知放大数十倍，甚至是无法言述的目光、情绪也能被统合成可以被理解的感官讯息。

    简单来说，在一个密封的黑盒子里装进我不知道的东西，那么以太识也不能告诉我里面有什么东西，但是当这个黑盒子一旦稍微有一点豁口，或是有一点透色，那么里面的东西在以太识的面前就毫无隐秘，就像扫描仪器一样。

    感觉到“弥赛亚”的观察，我的心脏跳动频率快了两拍，不过从以太识传递来的感觉中并没有过于危险、以及恶意的讯息，这让我安心下来。果然，之前是祸从口出，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付出了代价，不过这一次我吸取了教训——感觉简直就像玩游戏GAME OVER后重新读取了一次存档，有种莫名的刺激感。

    我从容的跟在六识小姐背后走出病房，然后侧过身来反手将门阖上，将那一缕带着些许好奇的观察视线彻底隔离，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向病床方向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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