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着跟在六识小姐的背后，她没有开口说话，我也不贸然张口，直到她顺着盘旋的楼梯来到楼顶天台，伸手虚按，用咒力打开了封闭的阳台铁门，这才打破沉默不语的现状。

    “这扇门用的是很久以前老式的弹簧锁，这在町里比较少见，但打开它对于任何一个拥有咒力的成人来说都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

    六识小姐跨过石板堆砌成的门槛，侧过身子来注视着只有锁舌没有钥匙孔的门锁，然后继续往前走。我心知她这看似自言自语的呢喃中饱含的深意——门锁只能防止未成人的孩子，因为孩子稚嫩懵懂，在充满好奇心的同时却对其中蕴含的危险毫不知情，同时也欠缺自保的手段。

    所以要打开“门锁”，就必须好好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具有开门能力的“成人”。

    不过既然我已经决定要敞开天窗来说话，那么继续这样说着含含糊糊的话也没有意义，只会徒惹厌烦，于是平铺直述的做出回应：“在前几天，六识小姐晕倒之后，朝比奈富子小姐……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位女性，在我的请求下，她和我说了一些关于六识小姐你……还有你们家族的……关于生育第二个孩子后会导致母亲死亡的事情。”

    正走向天台金属护栏边的六识小姐霎时顿住脚步，她没有转过身来，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像是在抑制着什么情感，并在几秒后发出鼻息浓重的冷笑：“有意思，那个女人居然来了，还和你说了这些，呵……”

    听到六识小姐的话，我顿时觉得不妙，之前在“预知”之中和六识小姐坦诚时，她听到富子小姐的名字后也表现出一副非常排斥以及厌恶的情绪，当时没功夫细想，但现在一看六识小姐的表现，就能知道两人之前肯定有着非常严重的过节，甚至是富子小姐在言语中描述的成分也多有缩水以及避重就轻的成分——说的虽然都是真话，但刻意隐瞒了一部分自己在其中的行径。

    就在我思考着要不要做出什么解释时，六识小姐突然朝着我招了招手：“小鬼，过来。”

    她的语气出奇的柔和，没有像刚才一样咬牙切齿的那种感觉。

    我收起心思，走到六识小姐身边站定，抬头打量她线条完美的侧颜，却发觉她的表情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带着怒意，反而显得有些恬淡温柔，眺望着远方群山林海的目光悠远祥和，冲淡了自身一直以来给我的冷峻凛冽的印象。

    察觉到我的视线，六识小姐略微低下头来，娴静的面容上浮现出浅淡的微笑，像绽放的白水仙，素淡却美艳之极：“白石，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小鬼，所以接下来我们说话就摈弃无谓的互相试探，用一问一答的方式来进行吧。话说在前头，我讨厌别人对我说谎，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的都讨厌。所以当你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明时，即使是保持沉默也不要对我说谎——还是那句话，不要让我觉得你碍眼。好么？”

    不是平常时那种冷硬的声腔，而是带着些许请求语气的柔软声音，我听着这有些熟悉的话语，有些怔怔出神起来，记得与这类似得极尽相同的请求在此之前就听到过。

    “很熟悉么？这样的话纱也和你说过。我……对虚伪的东西都非常的敏感，就像有一种追求完美的本能，使我无法接受任何的虚假、残缺，宁愿从来未曾拥有，也不愿接受一丝一毫的瑕疵——这种偏执同样也被纱所继承了。该说是幸运呢……还是该说是不幸呢。”

    怅然的神情浮现在六识小姐的面容上，她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我不敢与她对视，生怕自己按捺不住那种诱人的魔性做出失礼的举动，于是扭过头去眺望远方山川：“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我听到六识小姐发出轻盈的笑声，像水晶风铃叮当作响一般动人，同时一只冰凉滑腻的手掌覆盖在我的脸颊上，轻柔的摩挲着，我没有闪避开，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思。

    “白石，你知道么？在纱的眼里，你十分的完美，所以她愿意为你了敞开心扉，愿意为了你接受在自己看起来既麻烦又无聊的人际关系，愿意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予你，甚至连生命也愿意交给你。但是，一旦有一天，你在她的心目中有了瑕疵，那她就会离开你，回到一人的生活……或者，将你杀死，这样就能让最完美的你停留在自己的心中，带着这一份幻想，和你一起死去。”

    像是沉浸在想象之中，六识小姐的手掌滑落在我的脖颈，纤细的五指略微缩紧，给我带来沉重的压迫力，随即她又歉意的笑了笑，松开了手：“幸运的是，她会全心全意的追随着你，喜爱着你，你能够把她改变成你所期待的样子，就像她在没遇到你之前，在我的引导下一点一点的成为另一个我。不幸的是，你只要让她失望一次，那么前面所付出的心血就没有意义了——她在遇到你之后，开始抗拒我了。”

    “我知道了。六识小姐，轮到你提问了。”

    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了解，但心中却是一片沉重，虽然在此之前我就从纱的言行中看出端倪来，但明确的听到六识小姐肯定的言论，不免感到肩头背负起某种极具重量的东西——能够帮助纱的，只有我。

    “我喜欢你现在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的眼神。”

    右眼眼皮被抚摸着，我下意识想回避，然而注意到六识小姐那稍显炙热的视线，觉得现在最好是不要破坏她难得的好心情，于是一边轻嗅着那只纤细手腕上萦绕着的复杂香味，一边充当木头人。

    “白石，告诉我。既然知道了我们的隐秘，你的想法是什么？”

    “尽管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不过我想帮助你还有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六识小姐死掉，也不能让纱失去母亲——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对自己能够做什么完全可以用茫然一片来形容，所以希望你能告诉我，究竟应该做什么才能够帮到你们。”

    我坦诚倾诉自己内心的想法，在六识小姐面前，任何的隐瞒或是谎言，都必然会引起她的不快，那么坦诚以待就只能是唯一的选择。

    “怎么样能帮到我们……么？”

    六识小姐收回了手，没有戴上手套的手掌在空气中虚握了好几次，在她的双手上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黑色织物，柔软轻薄：“这个问题暂时搁置，作为补偿，我和你说一说有关于咒力本质的事情，或许你能从中寻找到答案。”

    “咒力的本质是意识，这是现在普遍的主流说法。但是更深层次的真相，是通道。”

    没有等我做出回复，六识小姐自顾自地述说起来。我虽然急切于了解更多的真相，不过对咒力这种神奇能力的本质也不是毫无兴趣，所以也就认真听了起来。

    “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