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仿佛是考虑到茶融一贯的低水准领悟力,红好像低年级美术课的指导教师般作着补充说明:“除了那个我没有侦查的,也就是必定挤着一窝蛇怪的房间,其他的地方,只会有几个面貌可憎的石像鬼而已。”
一边做着说明,酒红随手划出术式,锈蚀了大门上看似沉重的锁链。
首先从黑暗中涌出的,是一股强烈的臭气。
茶融和酉逢在嗅到臭味的一瞬间就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口鼻,然后半是警觉半是惊恐地后退了半步。
难闻的味道姑且不论,蛇怪散发出的气体,可是有着一击毙命的猛毒。
然而站在最前方的红姐,丝毫不为这令人窒息的臭气所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就好像,她早就知道开门后的情况一样,不,不只是这种程度。
就好像,这根本是她一手造成的——
“放心吧,这是我投放的丁硫醇——这点浓度,最多就是会让人恶心头晕罢了。”
丁硫醇,也就是黄鼬臭腺分泌出的液体的主要物质。
“以毒攻毒嘛……?”强忍着想吐的冲动,茶融捏着鼻子,有些含混不清地吐槽着。
“传承于古埃及的技法,不过,其中的核心思想,说是以毒攻毒也没错。”在等待味道散干净的间隙,酒红并不吝啬于向她的助手们解释自己每个操作的意义。
把黄鼬丢进毒蛇的窝里,让两只毒物互相残杀,双双毙命,这其实连最基本的魔法都算不上,只是一种生活经验而已。
但是,以巫术的眼光看待这一行为,就有了完全不同的含义。
按照弗雷泽在《金枝》中的观点,巫术的本质,是使用相似联想,对基本规律的错位作用。
比起将现象进行抽象化概括,使之成为规律运作与特性赋予的魔法,或者追溯至某种抽象本源并以象征进行表达,进而对这一抽象本源追问与反思的宗教,巫术所含有的逻辑则更为简单。
巫术,是将现象概括为垂直或水平关系并进行简单模仿的技术。
以这样的推论方式,“黄鼬与毒蛇同归于尽”的事实被概括为“黄鼬的臭气能中和蛇毒”的事项,进而,古代朴素唯物主义的巫师们得出了“黄鼬的臭气能中和一切毒”的结论。
虽然是十分主观的,近乎一厢情愿的看法,但在魔法的操作里,这确实具有意义。
在臭味蔓延的空间中,包括视觉毒在内,蛇怪的一切毒都会被无效化。
但是,只靠这一招,是不可能将危险系数降为零的。
已经趋于暗淡的太阳光照了进来。
微光之中,因铁门的开启而飞扬的尘屑轻飘飘地尘埃落定,覆盖在几只离门口近的鸡蛇崽上。
那恐怖的面容,如同古老魔典中记载的一样丑恶,唯一的不同是,三人可以活着被它们的眼睛注视。
——准确地说,这是由那骇人恶兽所变成的,已经失活了的石像。
在失去生命之前的最后一秒,这些地狱里来的东西正睁着它们那灰绿色的、膨出的,如孵出它们的癞蛤蟆一样的浑浊眼睛,迷茫而又恐惧地瞪视着前方。
在它们面前排布的,是一排盾型的玻璃镜子。
蛇尾鸡被自己的目光变成了石头,就和它们那在亚历山大大帝军队的反光盾牌上窥得自己视线而石化的祖先一样。
酒红的理论很简单,如果这些东西是从传说中复现的怪物,那么复制传说中成功对付它们的方法,就会起到不可思议的效果。
不仅如此,盾牌上还刻下了常为德鲁伊所用的欧甘符文,一种经常与北欧的卢恩文字相提并论的凯尔特字母。
在这些盾牌上,都整齐划一地刻印着由一道竖线和为其所贯穿的四条横线所组成的,欧甘文字中的“Z”。
在欧甘树文中,它被称为“straif”,是黑刺李的象征。德鲁伊认为,这种植物在灵性的层面上,具有洞察、约束、控制,乃至冲突和痛苦的含义。
以致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红用盾牌上的欧甘文字增幅了它们目光中麻痹和致死的力量,然后用镜子盾本身悉数返还。
像红这样深深踏足魔法之地的术者,绝不会缺少从黑暗的儿女手中保护自己再毫不留情地反插对方一刀的智慧。
“好了,”无视了身边怪诞诡异的景象,红径直望向工厂最深处的,唯一没有被探索的车间。
那是属于怪物们的,非此世的领地。
“打起精神来,小子们。”
就像不在意自己男性化的口吻,红也习惯性地把逢当成男人来对待。
“现在必须和里边那群东西正面交锋了。”
“先等一下,红姐。”虽然不想打断红潇洒的一连串操作,不过在身家性命的问题上逢果然还是不想让步。
“只是为了杀死这群东西的话,直接把这间工厂爆破掉不就好了?”
茶融也有着相似的疑问,只是他现在不太想说话。
是因为被无视还在赌闷气吗?还是已经完全被这不似人间的景象给吓傻了?
红仿佛没有看到茶融的沉默,也没有对酉逢的质询做出回应。
她只是淡漠地侧过脸,在一片烟尘的朦胧中,看着身后被城镇所掩映着的,与铅灰色的天空所接壤的地平线。
而她隐没于宵暗中的另外半张脸孔,正对着那个禁忌的房间。
“果然,我还是想亲自去看看。”
酒红抬起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穹顶之下烁动着雷光的浓云,仿佛要无视了构图的透视法,直直地逼过来,就这样破门而入。
雷声自云幕后传来,模糊而充斥着威压感。
“速战速决吧,”
“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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