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时分?其一(第2页)
“嗬啊——!”
愤怒中夹杂着恐惧,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失措的叫喊,冲击在酒红的耳膜之上。
冲回学生身边的同时,女人已经掌握了当前的情况。
刚出生的鸡蛇崽,具有隐蔽在阴暗角落,避免被发现的习性。
——刚才一个个主动扑过来的它们,并不是因为红入侵了它们领地而被激怒,也并非作为魔法师所豢养的看家魔兽而主动御敌。
和三人的侵入无关,它们只是因为感受到了饲育者的气息,而活跃起来了而已。
房间之外,是对峙着的双方,把守在房门口的一方,是她的助手们。
而引起慌乱和鸡蛇崽暴动的源头,此时就站在他们的对面。
不,酉逢的敌人,刚刚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她和茶融背后,企图偷袭二人的老年男性,并不是凭自己意志“站”在那里。他已经被牢牢地冻结在地面了,这是逢紧急之下施展的术式的结果。
“哎呀?哎呀呀~”
面对率先发起进攻的少女,拄着和他萎缩身体一样扭曲的木拐杖的老人——这个神圣空间的所有者,无视了半个身体已经被冰霜所覆盖的事实,只是咧着嘴露出一口参次不齐的黄牙,摆出了一副不知是微笑还是嘲笑的表情。
粘腻如鼻涕虫一般的呆滞声音回荡在厂房里。
与那呆板的声音不符的,是那深陷的黑眼窝中流露出的凶狠。
“小妮子真是不懂礼数哟…擅自闯进我这糟老头子的民宅不说,连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放过…”老人瘪了瘪嘴,显出完全的受害者模样。
“大爷,您管这叫民宅……”终于回过神来的茶融,挑选了一个最不适宜的角度来切入这场魔法师间的对话。
“所幸…老头子我,也会那么几个小把戏。”随着话音的落下,覆盖在老人身体上的霜之牢笼开始褪去。
老人依旧悠闲地拄着拐杖,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
“你刚才对老朽用的……是卢恩魔法,哈格埃特的Isa卢恩……哦哦……居然能对物质世界造成如此明显的影响,很难想象这居然出自一个小姑娘的手笔……优秀优秀……”
不带着半点危机感,老人全然以一副玩闹的心境,自顾自的评判起刚才差一点就要将他完全冰封的术法。
“不过,如果是老朽的话……”似乎是真心给出建议一般,老人徐徐说着:“比起单个卢恩…我还是更倾向于选择多个文字所组成的魔符哦…”
“小心!”最先注意到老人的举动的是茶融。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老头子那隐藏在长袍之下的,鸡爪般的枯瘦右手,已经在空气中刻画出了用于攻击的术式,那是一个由Hagalaz和Isa两个卢恩文字组成的符文。
“Hagalaz卢恩,取用延迟、限制、阻碍、终结之意;Isa卢恩,取用停滞,搁置之意。”与老人嘲讽的声音一同袭来的,是沿着地板蔓延过来的寒气。
但是,此时的三人,没有心思在意肢体的冰冷
——真正的恶意,正高悬于半空之中。
一根仍在不停吸收冷气而成长的大冰锥,正对着三人的门面,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挺挺地刺过来。
“当然了当然了……Hagalaz卢恩最具物质性的表达,是冰雹来着……”老人浑浊的眼球一瞪,闪出恶劣的凶光。
“就让老朽用这把冰枪,贯穿你们的脑袋吧?权当……你们擅自闯进来还发现了老朽的秘密的赔礼……?”
茶融的嘴里泛起一股恐惧的铁锈味。
“嗯,你那小鸡仔一样的肩膀要背负起这种规模的秘密,确实太沉重了呢,老爷子。”
丝毫不在意惹怒老人的后果,红的话语直接刺向了老人丑陋的身体。
她的确不必去在意,因为她的对手,这位老年男性魔法师,已经再没有机会去愤怒了。
一道蜿蜒的雷电蛇行而过,夺走了他的生命。
“红姐……这是……?”
连她的两个助手都没摸清当前的状况——在和红姐搭档的过程中,这是常有的事。
没有多看一眼躺倒在地冒出白烟和焦味的男尸,红转身望向房间中仍在运转的机械:“那男人的计划,远比造出只存在于幻想中的魔物要疯狂得多。”
“他所追求的东西,恐怕是连幻想本身,都容不下的怪物。”
酒红侧过脸,眼眸中闪过异样的光芒。
“具体的操作流程连我都没完全搞明白,你们也不必特别在意,反正,他的计划已经随着他的生命一起消失了。”
“红姐,刚才那道雷光是……”酉逢终于忍不住扼杀了红姐又一次长篇大论的企图。
“啊,那道雷吗?那不是我的东西呦。”
“那男人需要雷电来构筑他的术式,为此,他的神圣空间被设计成了具有吸引雷电的性质。”红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依旧阴沉的天空,“雷电会被引导至他的工房内,然后再由施术者进行更精准的“轰击”。”
“我也只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只是把轰击的方向稍微扭曲了一下而已。”红扬了扬手中的木星星符②。
当然,仅仅是通过这样一枚小小的星符,想要引出如此庞然的电流,即使是对于红这样熟练的魔法工作者,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只是改变已经积蓄起来的雷电的走向的话,就要另当别论了。
这实在是十分讽刺——躺倒在地的老人,被自己引来的电能夺走了生命。
“嗯……这也算女巫人为造成的三倍法则③吧?反正就是业力那类花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解释清楚的麻烦东西。”红有些慵懒地抓了抓头发,挥挥手示意助手们从尸体上挪开视线。“原本他应该是计划用雷电制造更多的【混血】吧,到头来却成了令自己命丧黄泉的原因……也算……挺微妙的?”
“混血……?”茶融听不太懂红姐到底在说什么,只知道从刚才她进门开始就难得地说了许多话——要知道红姐平日里可是秉持金口不开的一贯原则。
所以,即使是对魔法基本七窍里边只能通两窍的他也看得出来,不管作为人类而言如何,至少以魔法师的眼光来看,红姐并不反感这个老人的所作所为。
倒不如说,看着老人遗留下来的手稿和模型时,从她的眼里,青年竟然解读出了“欣赏”的态度。
“好了,”红不无惋惜地叹了口气,“首先呢,我们得把这个大家伙给解体掉,土丘里埋着的那群家伙,也得一个个万无一失地毁掉。虽然我个人是很想看看究竟会孵出来什么东西的啦——对了,茶融,你后备箱里应该有铲子吧,接下来就是力气活喽……”
“红姐,恐怕接下来确实要花些力气了。”是酉缝的声音,她的声音依旧有些发颤。
抬起眼皮,顺着缝手指的方向望去,红看到了即使是自诩为一个成熟魔法作业者的她也不禁吸了一口凉气的一幕。
此时,红坦诚地想,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可以说是不知所措。
才注意到老师和朋友都陷入了沉默的青年,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不耐烦地叫嚷起来:“喂,你们两个可不要想着偷偷开溜哦,凭我一个人可挖不了这么大一座土山。虽然我是不会让两个女生干太重体力活的啦——怎么了呀你们两个,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这是什么东西?!!!”
展现在酉逢面前的,是已经无法用常识去理解的光景,哪怕以魔法的思维进行思考,也依旧掩盖不了这一幕的荒诞可怖。
——几分钟前为电流所贯穿,确凿无误地失去了生命气息的老人,或许这种情况下应该说是老人的尸体更为合适,如同体内有老鼠或爬虫经过般,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然后,“他”站立了起来。
那并不是寻常人的立姿,而更偏向于被体内正在作动的什么东西,架成了这个诡异的姿势。
这并不是比喻,当然也并非什么幻觉,事实上,酉缝和酒红都目击到在老人的皮肤之下纠缠着好几根有着微弱光芒的“线”。
“线”宛若生物一样游离扭动着,带给人强烈的不适。
而较之会发光的线更令人不适甚至于不安的,则是那条过分拉长的喉咙。
酉逢不愿称那条东西为“脖子”。
那条长长的,拉直复绷紧,然后又被再次强行扯得更长,扯成半透明粉红色的,橡胶质感的,似乎随时会从中间撕裂开来的什么,东西。
她更不愿特地仰起头去看那颗被黏连在喉咙上的,正在作动的是什么。
听不出是尖叫还是嘲笑的什么声音从海草般飘浮在半空的头颅上传了出来。
那个扭曲变形的脑袋上,两个曾经是眼窝的孔洞之中,凝固了的眼光像长枪一样扫视着,充斥,复而蹂躏着房间里的一切。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只应回荡于地狱的叫喊响了起来。
注释:
①流传于伊斯兰文化中的手型装饰,被认为具有抵抗“邪恶目光”的作用。
②木星,被认为是罗马神话中的朱庇特,也即希腊神话中掌握雷电的第三代神王宙斯的象征。
③虽然在现在的主流观点中“三倍法则”是人所做的一切都会以三倍效果返还到自己身上,但亦有观点认为所谓的“三倍法则”是指凡对女巫好的,应以三倍效果报答,凡对女巫有恶的,应以三倍效果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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