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枫总是忍不住将视线飘向班里那个叫罗薇珊的女生,不论她在何处。
明明她俩也并不很熟。
多奇怪,她已经和她不止做了一年的同学,却仍然不是很熟。
罗薇珊属于班中最沉默内向的那种女生,不擅言谈,不擅交往,不会表达,甚至不知道如何恰如其分地表现出在人群中的那份无所适从。
华枫用眼角的余光死死地盯住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少女,看着她掠过一排排东倒西歪的桌椅,笨拙而优雅地穿过中学教室特有的时窄时宽的凌乱过道,在他人有意或无意的视线中微微耸肩,腰板却挺得笔直。
今天的罗薇珊似乎有一点不太一样。
啪。
然后,真正“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纸团从罗薇珊的拳头中脱出,砸在了华枫的课本上。
缓步走过的少女的目光几乎与垂直下落的纸团呈90度。
她大概已经在内心中演练了无数次吧?
华枫木木地打开了纸团,震悚得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
“愿意和我交往吗?”
何等男孩子气的表达。
再读下一行字,华枫都快要笑出声来了:
“我啊,是魔法少女哦。”
她确实该笑出来——毕竟她还不知道接下来的半年,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她,等待着她们。
她们很快就确立了恋人的关系,在高中女孩儿中,这种错把友情当作春心萌动的愚蠢“情侣”并不在少数。
只是,华枫上次见到隔壁班两个女生在盥洗室接吻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她以为自己会像所有没有勇气出柜的同性恋者一样,正常地毕业,正常地升学,正常地走入社会,然后正常地形婚,正常地养育一个孩子——然后,每天半夜醒来,流泪,祈祷第二天的清晨自己会爱上枕边那个同床异梦的人。
当然,结识了罗薇珊也不代表她一定会从这条铺设的轨道中脱离,毕竟,高中生的爱情嘛,可是会以星期为单位凋零的。
“我早就看出小枫和我一样哦。”第三次去罗薇珊家约会时,少女不无得意地宣布了自己的直觉是何等敏锐。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小珊决定在我面前表现出真实的自己吗?”穿着清凉的夏季校服,华枫靠在松软的沙发上,和恋人共读一本漫画书。罗薇珊的齐耳短发蹭着她的面颊,她开玩笑说这就是所谓的“耳鬓厮磨”。
她们没有接吻,并不是担心被罗薇珊的父母发现,她从很早以前就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只是她们都还不习惯接吻而已。
少女摇了摇手指:“不是真实的自己,而是自己真实的一面,如果说在小枫面前的我是真正的我,那在其他人面前装出一副乖巧模样的我不就成了假的罗薇珊吗?这样说总感觉我很不坦诚的样子。”
就是不坦诚啊,华枫心想。
在和罗薇珊开始了恋人级别的交往之后,一个十成十全新的罗薇珊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其实会开玩笑,其实很会恶作剧,其实比谁都懂如何一边用哭腔给老师打电话抱怨自己生理痛一边在纸上勾画着应该去哪里享受这翘课得来的假期。要不是罗薇珊,华枫甚至在高中阶段都不会去一次KTV,而她看似青涩的恋人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哼哼,如果不是小枫,我才懒得表现出这样的自己呢!”一边“咯咯”笑着,幼女体型的少女一边扑进了恋人的怀抱里。
说得好像小珊只是为她而活一样,这反倒让华枫有些内疚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个闷热积雨的午后。
罗薇珊突然宣布,从下周六开始,她要去一位辅导老师家里补课,虽然华枫曾经劝过她一个女孩子不要只身到别人家去,但面对“如果我不去的话就只能请老师到我家里来,这又有什么用呢?我自己也是一个人住吧?”的理由,华枫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好像是非要肩负起恋人这个头衔所应有的担当一样,华枫还是决定实际考察一番。
“既然小枫这么担心我,那不如这次就和我一起去好了”出人意料的是,当华枫再一次提出忧虑时,罗薇珊居然主动爽朗地邀约了她。
来自地狱的邀约,往往都是盛情难却。
华枫确实见识到了地狱。
她的人生轨迹,也就此被彻底改写。
昏暗的室内,跌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个高大而瘦削的男人,他的目光呆滞,不,华枫怀疑是否应该用“他”而不是“它”来指代这个男人,那双眼睛中的神情已经超越了呆滞,几乎可说是凝固在琥珀中的虫豸般无望。
而罗薇珊,正以十足淫靡的姿势,跨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她一进门就脱掉了外套,而华枫看到的是,她没有穿内衣。
赤裸着的罗薇珊尽情摆出各种放荡的动作,举手投足之间好像一只吸人精血的女怪。
“你究竟在做什么?!”华枫声嘶力竭地质问着几分钟前她还当作恋人看待的少女:“这就是你所谓的补课……?你、你对他做什么了?他是不是用药过量了……?对,你们是不是磕药了?你们一定是磕药了!”
惊恐万分的少女下意识地抓起手机,要拨打那熟悉的三个数字。
在她的世界里,就算是离奇得不讲理的事情,只要报警了也一定有方法解决。
“嘘——”
罗薇珊的手指贴上丰润的红唇,“我给你看个更好玩的。”
叹了口气,少女从帆布包里摸出一小瓶药水,平静的液体荡漾着月亮的绿色。
“本来我不想用这个的,毕竟很贵,但是”女孩儿说着将瓶口凑到男人的鼻翼:“现在并不是满月,甚至连夜晚都不是……”
“稍微有些麻烦呢。”
在吸入谜之液体的瞬间,男人明显痉挛了一下。然后,像是体内有什么在撕扯一样,男人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漆黑的毛发从头颅、脊背、小腹上蔓延开来,纠结在体型几乎翻了一倍的肉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