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齁咸的青椒炒肉面最后霍愉还是吃完了,而且是在伍示面前,第一次以饿狗抢食的速度吃完的,整个给伍示看懵了,他一直以为霍愉会无论情形怎样,都会慢条斯理,优雅的吃东西。
他甚至猜想,霍愉该不是被难吃到想早结束早解脱吧。
霍愉并不是嫌面难吃要快点吃完来个痛快从狼吞虎咽,而是因为伍示今天有考试,而他还没吃早餐。
“行了,”霍愉喝完玻璃杯里一整杯水,然后拿纸擦干净嘴,拎上伍示放到门口置物柜上的书包,催促道,“快走,给你买你的标配老两样,千万不能迟到。”
伍示的标配老两样就是三个肉包子和一杯玉米汁,霍愉拎他书包拎了一路,像个家长似的,只让伍示专注吃早餐,再分根神经出来注意走路安全就好,其实伍示背着书包吃早餐也完全没差,但霍愉就是到他把早餐吃完前,都没有把书包递给他背。
“我怎么感觉,你……”伍示喝完最后一口玉米汁,把垃圾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拿过霍愉手里的书包背上,“你比我一个要考试的还紧张?”
“所以说当学生的时候,就是不懂当老师的苦啊,”霍愉说,“只知道兀自厌烦学习,厌烦考试,厌烦老师,其实老师比你们更害怕你们考试,不仅仅是怕自己的教学成绩不行,还怕对不起家长的期望。”
伍示以前就是厌烦学生,厌烦考试,厌烦老师大军中响当当的一员,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脸都热了:“我……”
“我知道,”霍愉把手放在伍示后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捏,“但你现在有所改变了,有所改变就应该骄傲,不要被过去困住。”
伍示被他捏得有些痒痒,甚至嘴角忍不住漾起笑意:“哥哥别闹我。”
不远处就是笼罩在晨光里的九中大门,初三学生的晨读铃猝然打响,悠长清脆的声音越过校门,越过高墙,清晰有力的传达到霍愉耳中。
霍愉收回手,笑了笑说:“走吧,少年,为你的考试全力以赴吧。”
酸痛,僵硬。
浑身哪哪都难受,跟被人拿麻袋套着往死里殴了一顿一样。
陆重睁开酸胀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颜料染得五彩缤纷的柱形木笔筒,他站起来,扭了扭脖子,活动活动了一下腰和胳膊腿后,他才猛地缓过神,发现秦池不在客厅。
身上的每个关节和每寸肌肉都还在隐隐作痛,陆重撑着桌子边缘,叫了几声秦池。
无论是厨房,厕所,还是卧室,都没有传出任何回应。
“操。”陆重骂了声。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等秦池自己练色感的时候趴桌子上睡的……陆重拿过桌上的手机一看,居然已经是第二天九点半了,他是窝椅子上,趴桌子上睡了一宿吗?
陆重瘫坐回转椅里,幸好秋老虎的尾巴还在,幸好夜里温度不低,要不他就穿了身单薄的灰色运动服,准得感冒。
秦池竟然也不叫醒他,竟然也不给他盖条毯子什么的……
而现在又是去了哪里?
把一个不可能对他住房里的任何东西产生任何威胁的人擅自丢下,就一个人走了吗?
陆重又趴到了桌子上,弯着紧绷了一晚上的腰,就算活动了,也还是酸痛的,但他也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自虐似的,一遍一遍体会痛,体会心灰意冷。
感情里,一厢情愿这个词固然令人难过,可比一厢情愿更难过的是“先入为主”。
关于秦池,陆重其实从始至终都知道,秦池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的原因,更知道为什么秦池说他的爱太沉重不来的原因。
陆重是大二的时候认识秦池的,当时他作为国画社的代表,和老师一起去参加画展,出发前,老师就和他说过,油画社有个老师推荐的学生,这次也要一起同行。
那个人就是秦池。
陆重第一眼见秦池的时候,就被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给震慑到了。
秦池长得当然是很好看的,他和长相温文尔雅的霍愉不一样,他虽然也是副文静的长相,但更多的是那副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透出的疏离感,他皮肤白皙,个子高挑,连一头微长的头发都乌黑秀丽。
陆重在外人面前也依旧是高冷的寸头小王子形象,小王子在外面眼神是很冷漠的,也不爱主动和人搭话。
这次带画展的老师也是个沉默寡言不善交际的,竟然连让他们互相介绍都略过了。
于是,从看画展到画展结束,这一路上,陆重都没有和秦池说过一句话,直到回程的路上,老师让秦池帮忙递一支钢笔给陆重的时候,秦池才开口说了句:“老师说,给你的笔。”
“谢谢,”陆重接过笔,鬼使神差的蹦出一句,“我叫陆重,山重水复疑无路的重,你呢?”
“秦池,”秦池说,“三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