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绮依旧面色不改,而她旁边的灿芜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如此强大的神也逃不过战死沙场的命运,足见当年魔族势力之强。
灿芜暗中思忖,无意识地拨弄着手里的瓜子,浑然不觉自己把玩的不过是刚刚磕掉的瓜子皮。
老先生略顿了顿,见围观众妖无一不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不禁心下一喜,得意洋洋地吃了口茶,才继续讲了下去。
“传说这神族先战神是这世上万年难遇的雪莲,长在北边极寒的山巅上,吸日月之精华,采天地之灵气,数千年前被老天帝带回神界,直接就封了神女。”
“神女?!”这回,台下的两姐妹竟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难道这先战神竟是一个女子?”
老先生莫测高深地笑了笑。
“不错,不仅是一位女神,还是一位艳绝六界的倾城国色。听闻当时还是太子的天帝倾心于她,在她死后拒绝了魔族的投降,冲冠一怒全灭了魔族全族。
“想来如今的天帝也是个难得一见的情种。先战神故去后,他先是因灭魔族而受了八十一道天雷劫的天罚,复又为承天帝位,在令丘山腹被八十一只颙的三昧真火灼烧了整整三千天,差一点元神寂灭。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愿找一位天后与他共同承担,空悬天后之位近千年,乃是神族头一位独自继位的天帝,实在是可悲可叹呀。”
四下里顿时寂静无声,在座诸妖无一不听得痴了。
在这一片寂静的留白中,灿芜偷偷拿眼角瞄着一旁柏岑的侧脸,心中暗想,倘若有一天,我也被什么凶恶的怪物取走了性命,柏岑可会如此这般为我报仇?而若是报了仇,又可会如此这般为我守望千年?^
许是察觉到灿芜怯怯的目光,柏岑突然转过头来看她。她来不及躲闪,一头撞进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灿芜从未见过柏岑的眼睛像今天这般深邃,似乎有无数理不清的思绪和说不清的话语,被一同揉碎进那墨汁般浓郁的潭水里。
她放任自己的意识在那潭水里随波逐流,顺着那水流的漩涡越陷越深。
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要溺亡其中时,柏岑忽然微微一笑,温润的眼睛里再次充满了熟悉的光明。
“放心,我会在你身边护你周全,定不会让你离我而去。”
一句轻柔的话语像晴天和煦的阳光,以秘语的形式轻轻拂过灿芜滚烫的心头。
说书先生顿了良久,才又重新摇着折扇说起故事来,而她却再也听不进去了。
心中似是有一股热浪上下流窜,此时的灿芜只想在初夏清爽的青草香里开心地打滚。
眼看她的脸颊就要烧成一只熟透的红苹果,灿芜赶紧给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担心,随即便起身离去,想找个人少的地方静静地吹吹风。
外面依旧是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杂耍团和小商贩在路两旁各显神通。本来颇宽敞的路此时竟至于毫无落脚之地,道上的行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灿芜本是极厌恶拥挤的,然而现在竟觉得这万人空巷的场景热闹得有几分可爱。
她随着人流的热浪信马由缰,转着、转着就拐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子。
这里似乎紧邻一户人家的后院,路的一边是一道鸦青色的院墙,另一边则是一排苍翠的垂柳。
她斜靠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将自己藏在瀑布般的垂柳里,呼吸间尽是晨风混杂着柳叶的清香,令人安心。
她想起刚刚柏岑的话,心里甜甜的,只觉得自己刚刚平复的脸颊好像忽然变成了黄昏时的云朵,眨眼间又红了起来。
正脸红着,灿芜突然听见前面的柳树后好像有什么人说话的声音。
“这很难……”
偶尔拂过耳畔的清风送来了破碎的句子,她情不自禁地从树干后面探出头,想看看是谁在前面。
然而,偌大的柳林空无一人,只有细如蚊蝇的残句在风中若隐若现。
灿芜于是颇好奇地从树后走了出来,悄悄地向前方靠近。
“……我只能试试看。”
前方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灿芜突然觉得那声音似乎十分熟悉,连忙加快了脚步。
然而,还没等她看到人影,前面的声音忽然没来由地消失了。
灿芜心下好奇,连忙向前跑去,不提防一个粉衣少女忽然从前面的柳树间跑了出来。她一时没收住脚步,迎面和那少女撞了个满怀。
“啊!”
一声熟悉的惊呼在面前骤然响起,灿芜抬头一看,正看见嫣绮在她面前懊恼地揉着额头。
“嫣绮?怎么是你?”
灿芜十分惊讶地看着她,甚至都忘了自己被撞疼的脸。
“灿芜?”嫣绮愕然抬起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起自己出来的原因,灿芜的脸情不自禁地又红了。
“我,我出来透透气。”
她心虚不已,偷眼看着嫣绮,生怕她瞧出一丝一毫的不自然。
然而嫣绮似乎也在想别的事情,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扭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