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灿芜傻了眼。
她本来想着,先跟着这个登徒子混入神界,然后想办法联系上柏岑,便能迅速和柏岑一起拜师。没成想,尚未见到师父,这法力便要先丢上几成。
唉,真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放跑了小螃蟹又没抓到大鲤鱼。
灿芜懊恼地想,十分后悔如此这般贸然上天。
她于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用胸前的玉佩联系柏岑。
“姑娘?”
谁知手还未碰到玉佩,灿芜就听见了追花唤她的声音。
她蓦地一惊,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般猛然放下了手,傻傻地看着她们俩,不知所措。
“若是姑娘觉得可以,不如随我们去那泉水看看?”
灿芜想了想,觉得补一补法力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连忙点头如捣蒜,紧跟着追花逐蝶走出了房间,心里想着,等到入夜时分再找柏岑似乎也未尝不可。
她犹自闷头走着,不提防老旧的木门突然被追花推开,发出“吱呀”一声。
下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在神界了。
不过一门之隔,院内是古旧的老式庭院,而院外,璀璨夺目的阳光像断崖上骤然喷出的瀑布般直冲到灿芜的脸上,冲得她呼吸一滞,仿若寒冷的冬夜蓦地打开屋门,被刺骨的冷风抱个满怀。
高耸入云的擎天玉柱一字排开,数不清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飘扬在沁人心脾的香甜清风里,热情舒展的云朵在它们之间若隐若现,把那精妙绝伦的雕梁画柱衬得蜃景般如梦似幻。
灿芜怔怔地站在那里,像第一次下水的鸭子般笨拙。
恍惚间看到逐蝶的衣角在前方一闪而过,她连忙回过神来,追着那二人远去的背影,踏入了这个美好的世界。
虽说这神界的房子如此许多,然而这神界的神却似乎并没有几个。
灿芜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见了不少让她叹为观止的宫殿楼宇,却竟是一个神也没有见到。
难不成这神界的百官还真的都去迎接天帝了?
灿芜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着,一边跟着追花、逐蝶七拐八拐着,渐渐发现路两旁鳞次栉比的宫殿在慢慢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高大茂盛的参天古木。
那些树的树冠极其浓密,相互交错穿插,不知不觉织成了一顶硕大的帽子,掩盖了气势磅礴的阳光。
脚下的路也渐渐变得狭窄了,四周围逐渐暗了下来。树林阴翳中,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鸟儿在轻声呢喃。
突然,一股潮湿的暖风送来了一口温润的青草香,浓白馥郁的雾气扑面而来。天生对于白雾的厌恶,让灿芜下意识地想要抓紧前面追花的衣角。
咦?
一抓之下,她的手居然直直地穿过了那片薄薄的衣衫,仿佛徒劳地伸手错过了一绺鹅黄色的阳光。
灿芜顿时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复又抬头看了看眼前那两个飘飖的背影。
昏暗的阳光下,两个风姿绰约的身影虽如远山上的轻烟般缥缈,但也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灿芜心生疑窦,想要开口唤她们,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迷茫地跟在她们身后的影子里,继续向前走去。
还没走几步,蜿蜒的小路便走到了尽头。
撇过层层掩映的枝杈,周围的树木倏地变少,本来模糊雪白的前方顿时豁然开朗。
一泓透亮的泉水静静地躺在浓密的青草间。
泉水很清澈,依稀可以看见清浅的水底整齐地铺了一层乌黑的石子,衬得这泉水在微弱的日光下,仿若一只巨大水亮的眼睛,深深凝视着灿芜。
些许迷蒙的雾气和着不知什么植物的暗香在水面上氤氲,袅袅婷婷的,像极了晚秋灿芜家门口的那片朦胧的蒲公英。
“便是这里了,姑娘请。”
追花、逐蝶帮灿芜除掉了衣衫,一左一右轻轻搀着她,带她走入了面前的泉水。
神界幽幽的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轻纱般的一丝寒意倏地铺散开来,激得灿芜脸颊上的汗毛一阵轻微的战栗。
然而,这战栗尚未来得及传到全身上下,便被氤氲在温泉周围的雾气渐渐驱散。
那雾气仿若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慢慢融化渗入进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恍惚间,似乎被驱散的并不仅仅是那一丝清醒的寒意。
灿芜的心中一片空白。
分不清是追花、逐蝶牵着她往前,抑或是那雾气本身化作的柔柔的手,推着她,拉着她,将她带入了一个温暖而安心的梦境。
水很暖。
这是灿芜浸入泉水时的唯一感觉。
她甚至忘了自己是如何进来的,只记得那一泓光滑温存的泉水轻轻拥着她,暖暖的,像极了一百九十年前她第一次在青芜山睁眼时,那轻轻拥着她的不知名鸟儿的怀抱。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记住 ωωω.78zω.còм м.⒎8zщ.cóм
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喝得饱饱的她站在一片茂盛的青草间,潮湿的泥土味弥漫在那个阴冷的世界里,而包裹着灿芜的,却是干燥羽毛轻轻的瘙痒与那鸟儿身体的温度。
那时还没有清醒意识的她,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暖暖的。
这呼吸间的空气暖暖的,这包裹她的拥抱暖暖的,而她所在的这未知的世间因为有了这个拥抱,也是暖暖的。
这暖暖的一切,真好。
她的身体隐没在了泉水暖暖的白色水汽里,只余了两绺没有挽起的黑发在水面上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