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晗一动不动地站着，灿芜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没，只觉得他的背影仿佛凝固了一般，久久地停在那里没有动静，久到她恍惚间以为，自己面对的不过是一尊雕塑。

    良久，他长叹一声，倏地转过身来。

    他的面上无悲无喜，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锐利依旧，仿佛暗夜里不灭的长明灯。

    “我带你回来确实是为了大梦三生阵，因为我需要你帮忙。”

    帮忙？这倒是令灿芜始料未及。

    “我？帮你？”她狐疑地看着朔晗，“你堂堂神族天帝，技冠六界，权倾四野，万人拜谒，

    哪还有什么是我这个小小的花妖帮得上忙的？”

    朔晗微微一笑。

    “我倒是不后悔收你这个徒弟。不笨，我喜欢。”

    灿芜心下茫然，轻轻抱住手里的画影。

    “你可听说过我神族的先战神？”

    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波澜，像是一杯已经凉透的冷茶，隐隐流淌着琥珀色的光。

    “曾听说书先生说过，先战神艳冠六界，法力超群。”

    灿芜小心翼翼地说。

    “还有呢？”

    朔晗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先战神死于九百九十年前的神魔大战，而且好像，唔，他是师父的，心仪之人？”

    灿芜见他眉头微蹙，心都吓得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哪里来的说书先生，怎会知道这许多。”

    完了，完了，踩到老虎尾巴了。

    灿芜紧了紧手中的画影，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妖王祭上遇见的说书先生，说是年少时听闻过先战神的威名。”

    朔晗面色沉了沉。

    “她的确死于九百九十年前，却并非死于战争。”他的目光蓦地变得幽深，“有人离间了她与我。”

    灿芜瞪大了眼睛。

    “那，他们成功了么？

    朔晗十分平静，仿佛是在讲述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旁人的事。

    “她当年飞升上神时立誓效忠的人是我，除非她背弃上神之誓自毁元神，否则永远不得对我拔剑。”他的声音忽地轻了下来，“她是自己选择离去的。”

    他的话语轻轻落在她的耳朵里，像一粒雪片化在沸腾的岩浆上，灿芜的心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她用自己的元神立下了上神之咒，封印了自己在这世间的全部印记，包括他人的记忆。她希望自己从未出现在这世上。”

    朔晗的目光逡巡于灿芜手里的佩剑，似乎透过那把剑，看见了千年前那个常伴左右的笑脸。

    灿芜却听愣了。

    她竟不知，先战神是这般决绝之人，连份回忆都不给他留。

    她突然有点同情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不知道这么多年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然了，”朔晗复又抬起头，面上依旧是平静如水，“她的力量再怎样强大，数百年后，也消弭了。”

    灿芜歪着头看他，突然没来由地想看到他的心底。

    “我最近常回想起千年前的事情，实在是想查清当年的真相。”

    灿芜应和着点点头。

    “那么灿芜，”他颇认真地说，“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灿芜满心安慰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嗓子眼儿。

    “我？”

    朔晗一霎不霎地看着她。

    “你长得与她十分相像。”

    灿芜的呼吸顿时凝滞了。

    “可是你，你不是已经忘了她的长相么？”

    话一出口，灿芜就后悔了。

    她看见朔晗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双唇紧抿，本以为他又要转身离去了，谁知道朔晗只是顿了顿，又再次开口了。

    “我还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灿芜呼吸一滞，突然没来由地有些心疼。

    “那，旁边房间里那幅没有脸的画像……”

    朔晗轻叹一口气。

    “咒语刚解除的时候，我想画一幅她的画像，却怎么也记不清她的脸了。”他幽幽地看着她，“慢慢你就会明白，什么都敌不过时间啊。”

    灿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朔晗倒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能不能帮我查清当年的真相。”

    灿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用我当诱饵？”

    朔晗十分生硬地揖了揖。

    “请你答允。”

    灿芜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可我毕竟不是先战神，我的法力不及她万一，怕是搭上性命也不能胜任。”

    朔晗忽然眉头舒展。

    “你可是画影的主人。况且，”他的目光沉了沉，“我定会护你周全。”

    灿芜又看了看手里的画影，突然觉得她变得好生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