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之）泽，其名来源并非是因为曾有神兽玄武栖息于此，而是因为从河中凸起的岩石形成了龟甲的形状。此泽联通各大河川，各种水底生物都会经过这里，但是由于湖里路径复杂，进去后如果没有河童引导，就算是妖怪也会迷路。

    湖岸边的一栋原木做的房子便是储存干黄瓜的房间。为了避光，整个房子只有一扇小窗户，使得整个房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关押犯人的地牢，与周遭受到玄武泽恩惠的环境相比，显得十分突兀。

    为小妖怪安排好伙食和住宿后，河中的居民，河城蕨领着小妖怪到离开了木屋。

    “你没名字的话，交流起来有些不方便啊。”一路上沉默着的蕨打开了话匣子。“我刚想到一个好名字。”

    小妖怪啃着黄瓜，任凭苦涩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开来，似乎想用苦味掩盖掉什么。

    “话说，你怎么这么喜欢吃干黄瓜，应急粮的味道不是又苦又涩吗？”蕨扶着额头，哭笑不得，“既然你这么喜欢吃黄瓜，以后就叫你九人（日语中和黄瓜谐音）吧。”

    小妖怪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宠物。

    “总感觉听到了些微妙的意思。”小妖怪继续啃着黄瓜，轻轻点了一下头，心里想到。现在的小妖怪要做的便是融进河童的圈子，然后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再交上几个朋友，偶尔捉弄下人类，每天“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是这样吗？

    想起被那只白狼天狗丢出去的那一天，小妖怪不自觉地握紧的虎口，那份在遇到龙一后便被淡忘了的屈辱，如今因为这只河童的一个没有恶意的举动再次涌上了小妖怪的脑中。

    强大的妖怪会对嗤之以鼻，弱小的妖怪会投来同情的目光，就连人类都不再惧怕小妖怪。这些才是让天生傲慢的小妖怪痛苦不堪的真正原因。

    “你以为，与龙一的分别的痛苦和自己无意的过错的罪恶感是你无法成长的原因。真是丢人啊。”小妖怪的心在小妖怪的耳边低语着，“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简直和人类驯服的小狗一样嘛。”

    “喂，你怎么了？”蕨回过头，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小妖怪，“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

    蕨的话赶走了萦绕在小妖怪耳边的诡言，小妖怪回过神来，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担忧，同时又掺杂着几分异样的神色，“啊，天气有点冷，所以走得有点慢，抱歉。”

    “也是，天气这么冷对这么虚弱的身体相当不友好呢。”蕨心里这样担心着，“如果实在撑不住了，你就回去吧，不然你去了也是添麻烦。”

    “不，我必须去。”小妖怪立刻答道，态度看样子十分坚决。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竟然坚持要干这种活，到时候多关照她点好了。”蕨没有回复小妖怪，上前牵起小妖怪冰凉的手，然后沉默地继续向前带路。

    “到时候摔倒了就不好了，不然又得我照顾你，麻烦死了。握紧我的手。”

    小妖怪又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感觉。龙一抱住自己时，它喷涌过；穿过千屈花丛时，它出现过；现在，蕨的温暖的手掌握住小妖怪冰凉的手掌时，它又悄悄地从缝隙中钻了出来。宛如在静谧的竹林中，从岩石缝隙中钻出来新的一股泉眼，慢慢地灌溉了枯萎的旧潭。

    一路上她们再也没聊过天，因为风好像变小了点。

    ——

    小妖怪坚持要做的事，是去帮河童们种黄瓜。

    说来也怪，人类在冬季是不可能去种黄瓜的。然而通过蕨所说，只要浇上玄武泽的水，冬季再冷，黄瓜依然可以成长。

    “或许这大泽里真的有一只玄武神兽吧。”蕨解释完后不禁感叹。

    即使正值寒冬腊月，这一大块田里依然有不少穿着一身绿色衣服，辛勤耕作的河童。

    “喂，没水了，负责水的那一队快去挑一缸。”

    “这是谁翻的地，里面这么大块石头都不刨出来？”

    “马上要到正午了，播种才到一半，速度加快点！”

    “保持好秩序，有条理的进行每一步！”

    田地里虽然比较喧闹，但是整体还是很有条理地进行着，寒冷的冬天里也多了一点热闹的气氛，空气也因他们的汗水而活跃了起来。

    “果然，弱小者都乐意集团生活吗。”小妖怪叹了口气，又想到自己的窘况，万般无奈。

    “看到了吧，这就是河童们能生存下去的原因。”蕨自豪地向小妖怪展示着种族的团结，“你也要配合他们一起干活哦，超累的。”

    “不要紧，我能做。”没有多言，小妖怪学着河童们，脱掉鞋子，加入到了他们的行列中。

    “哟，新来的妖怪啊，长得很美嘛。”一只比较轻浮的河童学着人类一样向小妖怪搭讪起来。

    “林，你一边去，都是个有家室的妖了，还这么不守规矩。”一只看上去比较强壮的河童猛拍了一下林的头，“人家刚来，别吓着人家。”

    “就是就是，我们待会儿就向你家里正坐月的老婆说去。”一旁叽叽喳喳的老女河童们半开玩笑地说着。

    “啊？别呀，我可没想过要搭讪她。”林灰溜溜的跑到了田的另一边。

    在妖怪眼里，小妖怪依然是美丽的存在，即使小妖怪已经饿得不成样子了。

    本来正在干活的年轻女河童们听到了这边的小骚乱后，纷纷围在小妖怪的身边，想从小妖怪那了解怎么才能变美。或许这也是从人类哪里学来的吧。

    小妖怪有些难堪，没想到他们会对小妖怪这么热情，因为越是热情，小妖怪印象中那白狼天狗的戏谑的表情就越是清晰。

    “还有很多活要干，围着她干嘛，快忙自己的去。”应该是这群河童的一个领队的河童赶走了女河童们，对小妖怪点了点头，眼神中好像是在表达歉意。

    “为什么，同样是妖怪，你们却......”小妖怪一边干着活，一边小声的呢喃着。

    ——

    正午休息了一会儿后又干了一个下午，活儿干得差不多了，河童们纷纷向小妖怪道别，然后跳进了玄武之泽。

    蕨在一旁关注了小妖怪一上午，索性小妖怪学得很快，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麻烦。蕨领着小妖怪原路返回，“今天怎么样？大家似乎有些热情过头了，毕竟是第一次看到像你这么漂亮的妖怪啊。”

    “嗯，我感受到了。”

    若要问为什么小妖怪要去干活，可能是因为不想吃妖的软饭吧。

    （连自己做的梦里发生的事都记不清楚，还真是上了年纪呢。）

    “果然还是没适应新的群体环境么，慢慢加油吧！”蕨在心里暗自鼓励着小妖怪。

    小妖怪的住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储存黄瓜的仓库，因为小妖怪并不能和河童一起在水下生存。

    “放心吧，这边很隐蔽，所以我们才敢把应急粮放在这，不会有人发现的，”蕨临走前解释道，“但是你也不要偷吃黄瓜，每天我都会来清查有没有黄瓜有没有少的，少了一根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