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有鱼被带下台阶，在这片大厅的正中间停了下来。

    舒赭一脸惋惜地看着纪有鱼，摇摇头，说：“我其实是真的欣赏你，想要留你一命。奈何你自己不要。”

    这是多么熟悉的杀人之前的开场白。纪有鱼说：“别假惺惺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说什么假模假式的话给一个快死的人听，有意思吗？难道你是怕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舒赭说：“我哪里假模假式？”

    纪有鱼说：“现在也没人拿着你的手，我也是真的不想死，假如你心里真的跟你这副表情一样，你放了我就是。”她指出他的虚伪：“所以你根本就是想要弄死我，却还要客气一下。不用客气了。我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

    舒赭收起笑容说：“你倒是通透。其实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想杀了你。但是前提是你要配合我。可是你现在已经让我没有任何相信你的余地了。我总不能为了你，放弃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优待。”

    纪有鱼冷冷看他，看他怎么有脸在杀她之前还说有什么优待。

    舒赭说：“我给你一个选择。千古艰辛惟一死，我留着活的人做诱饵，引李踏雪和钟默进来这个地方。但是，死的时候人肯定会害怕会痛苦也会疼，所以，”他声音放柔和了一点，“你喜欢我现在给你一针，让你睡过去，无知无觉就死掉，还是想要一直清醒都最后，等着看清楚一切事情，体会人生最大的惊讶和痛苦？”

    纪有鱼看了他一眼，说：“真的能选？”她已经被耍怕了。

    舒赭说：“咱们俩之间，这点交情还是有的。”

    纪有鱼说：“那好，我要清醒到最后。”

    舒赭问她：“哪怕你看了会遗憾会痛苦会后悔，也要看吗？”

    纪有鱼点头：“对，我想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天生是个不知放弃为何物的人。更何况还有李踏雪和钟默，她要清醒着，只要清醒，说不定就有一丝变数。

    舒赭说：“那好。我满足你最后的要求。不过你不能乱说乱动坏我大事。所以现在就没办法让你舒舒服服的了。”

    纪有鱼在这两个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她现在也没别的指望，无非就是假如还有一点点机会，就尽自己所能示警而已，就听任舒赭把自己的手绑了起来。

    她虽然配合，尖牙小灰却不高兴了：“老大，还费这个事干什么，一棍子敲晕扔那里，效果一样的。这个女人一脸狡猾，分明还在打什么坏主意，放着她是个麻烦。”

    舒赭说：“总归相识一场。再说，我想看看她知道真相时的表情。”

    真相，到底是什么真相。纪有鱼不动声色，脑子在转着念头。

    舒赭把纪有鱼的双手双脚用扎带绑好，这东西看着只是细细一条，但是系紧之后真是要命得结实，真是绑架的好帮手。

    如果是普通的绳子，纪有鱼还能想想办法挣脱，现在她手腕被扭到身后，被扎带固定起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舒赭满意地看到她偷偷摇晃了两下胳膊就垂头丧气不再挣扎，心里微觉得意。

    既然她已经彻底跑不掉，就索性告诉她自己的筹谋。

    “这里唯一的入口处埋了炸/药。”他说。遗憾地啧啧说，“如果你愿意配合该多好，把他们引到这里，我可以保你全身而退。可是你不肯，我虽然不忍，也没有办法。”

    纪有鱼不关心他假惺惺的感慨。反正他再感叹一百句，也不会再信她了。

    她只是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你要去杀人？还要筹谋这么久？”

    舒赭坐在她对面，他族人离散，多年漂泊，在暗处磨刀霍霍，等的就是报仇雪恨这一天。现在眼看大计要成，也想找个人倾诉一番。纪有鱼无疑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她很好，但是她快要死了，不会泄露他的机密，所以他倒是乐意跟她说说。

    他说：“你知道这里有什么特别吗？为什么我要选这里来狙击李踏雪和钟默，而我也确信，有你在手里，用我编辑的那段语音，他们一定会被引过来？”

    是的，纪有鱼想。这简直奇怪极了。杏花山公园虽然是个市里面的知名公园，但是规模有限，也只是个普通的公园而已。也并不高大上，是附近居民晨练和广场舞的好地方，就连旅游景点也算不上。

    按说，以李踏雪和钟默的身份和平时的做派，把约会地点选在这里简直违和极了。说真的，这个公园更像是夕阳红的恋爱场所。

    更别提此刻她身处于一个防空洞里面。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对舒赭说的话将信将疑，在看到那些满天星之后，也不得不相信，这确实应该是李踏雪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