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襄伤好之后,很快便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去了梧桐山。
她伤势虽重,却不致命,加上神龙一脉躯体强盛,她修养不过个把月就能下床了,虽然还不能像以前那样跟人掐架,但大抵无碍。
彼时云耀已经被赶去军营,九重天上就剩下清霖——这孩子最近不知怎么的,比往日更加沉默寡言,在南天门外送她的时候,就只说了几句保重,便再无下文了。
焱襄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却不知该如何开解——说到底,霜露的死她确实难辞其咎,她要怎么跟清霖开这个口呢?
最后她也只能拜托容悦多照看清霖了,然后带着两套衣服去了梧桐山。
可谁知道她这一大早的赶过来了,天后却不愿意见她。
“殿下。”妙琼从门内走出来,规矩地给焱襄行了个礼。
“妙琼仙子。”焱襄向她点了点头,“母后起身了吗?”
“天后娘娘起身了,只是……”妙琼满脸尴尬。
焱襄见她神色,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母后还没消气,不肯见我是吗?”
妙琼叹息:“是。天后娘娘还不肯见您。”
“罢了,无妨,我就在这等着。母后什么时候愿意见我了,我再什么时候进去罢。”
“殿下您……”妙琼颇为惊诧,“您身份尊贵,怎好让您在门外等着。”
“我如今与阶下囚也没什么两样,有什么不好的。”焱襄淡淡一笑,“仙子陪在母后身边这么多年,是最了解她的,若我今日就这么走了,母后更没法消气了。”
她语气平淡,甚至显出些异样的亲切,只是这幅样子却看得妙琼一惊,不由得把焱襄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她一身素衣宽袍,墨发披散,全不似以往华服劲装,束发高冠的模样,嘴角眉梢笑得可亲,眼神却是毫无波澜,连带着她身上那股冷峻威严的杀伐之气也荡然无存,只剩下些微薄的倦意,整个人淡的仿若远山浮云,似乎一撒手就要没了。
妙琼自小便是天后的侍女,也算是看着焱襄长大的,见她这般失意,终究忍不住一阵心疼。
“殿下以后多听天后娘娘的话就好了,就不用受这种罪了。”
“妙琼仙子说的是,我记住了。”焱襄微微颔首。
妙琼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叹息一声,转身进门了。
只是片刻之后,她又走了出来。
“天后娘娘说,她想要后山上的泉水来烹茶,让殿下您去打一桶水来……”
妙琼面露为难之色,焱襄却十分平静,甚至从善如流地开始挽起了袖子。
“那口泉水就在后山吗?”
“是,后山就只有那口泉水,应该很容易找的……”
“那我去了。麻烦仙子帮我把包袱放到房间里。”
“殿下等等。”
刚刚抬起的脚又落了下来,焱襄不解地看向妙琼,见妙琼面露犹豫,半晌之后,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副银色的手环来。
这对手环看着普通至极,可不知为何,焱襄一见那锋利的寒光,就觉得脊背一寒,全身的鳞片几乎都要炸开来了。
“这是缚龙锁。”妙琼为难道,“前些日子天帝陛下送来的,说您……您是来受罚的,不能让您仗着修为做事情,这缚龙锁能暂时封了您的灵力,让您好好受罚……”
妙琼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看见,焱襄的神情犀利了起来,在一瞬间里,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杀伐果断的天界大殿下,出鞘利剑一般的难掩锋芒。
可是这般犀利也只有一瞬间,一瞬之后,焱襄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愠怒,默默接过了缚龙锁,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厨房在哪,劳烦仙子引个路。”焱襄淡淡笑着,只是眼底的波光又冷了一些。
“总得给我个桶,我才好去打水呀!”
…………
山间树林茂密,野花灿烂,精怪们自得其乐地打打闹闹,好一派兴兴向荣的景象。
焱襄提着个水桶走在山间,对眼前的生机勃勃毫无兴趣。
腕上的缚龙锁好似重逾千斤,沉甸甸地,坠得双手都要抬不起来,她一手提着水桶,一手得扶着道路旁的树木,才能勉强支撑着走下去。
就在刚才,缚龙锁一扣上,她就觉得体内经脉涩滞,灵力无法运转,她多年来引以为傲的修为在一瞬之间几近全失,现在的她除了仗着神龙之躯比较抗打之外,连走个山路都费劲,对上别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真不愧是上古神器。焱襄内心嗤笑。
这缚龙锁不知多久之前就失传了,现如今天帝居然能找到,还能拿出来用在她身上,可真是看得起她。
不过这也都是自己找的,怪不了别人。
焱襄本想苦笑一声,可实在笑不出来,只能磕磕绊绊地继续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