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天后的洞府,时间已过了正午,焱襄把那半桶水提到厨房,正不知该放到哪里,就见妙琼跟着走了进来。
“殿下。”见焱襄形容狼狈,妙琼满脸惊讶,“您怎么搞成这样的?”
焱襄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自己找个了碗在水缸里舀了碗水喝了起来,待喘匀了气,才道:“水我打来了,只是有点少,要放到哪里?”
妙琼看着那半桶泉水,犹豫着道:“您回来的太晚了,天后娘娘有点不高兴,就……罚您不许吃午饭……”
怔了半晌,焱襄微微叹了口气,“无妨,原也是我回来晚了。”接着又问,“天后身边何时多了一只鹌鹑精?”
“您是说灰珏公子?他是无意间闯入梧桐山的,因为讲话和天后娘娘很是投趣,所以娘娘便收了他为义子……呃……您怎么了?”
“没事。”焱襄抹了把脸,还是没能把无语的表情压下去,“天后娘娘收义子义女收的这般随意,仙子你也该规劝规劝。”
“劝了,娘娘她不听。”妙琼也很是为难,“楚风便罢了。她好歹是梧桐山出身,也算是在天后娘娘膝下长大的,可这灰珏……来历不明的,只说是鸟族长老家的公子,看着实在是可疑。”
“天后一向不喜生人,那灰珏做了什么让天后许他留下?”
“他……”妙琼一脸恍惚,“他在天后娘娘跟前骂了霏羽天妃两个时辰。”
焱襄:“……”
焱襄:“哦。”
天后此时正在午睡,不好打扰,妙琼就带着焱襄到了她的住处——简陋狭窄的一间石室,房里最值钱的就是石桌上的一套茶具,石床上居然连张褥子都没有——妙琼看着很是歉意,焱襄却没说什么,只点点头就让她走了。
自己打了盆水,拿帕子仔细擦了擦桌子和床铺,接着再洗漱了下,换了身衣服,焱襄这才放任自己倒在床上,脑袋被坚硬的石板硌的生疼。
啊,好想念离辰宫的床。
焱襄翻了个身,蜷起身子,她劳累了一上午,真的已经疲倦至极,就这么昏昏沉沉的,居然睡过去了。
梦里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寒冷。
这梦境焱襄可以说是相当熟悉了,在寒意漫上脊柱的那一刻,她居然还有空在心里抱怨了一句这次又没能睡一个好觉了,这才放任深思下坠,陷入梦魇。
很奇怪的,这次她居然看得到东西。
眼前一闪一闪的,像是微弱的萤火,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被躲开了,定睛一看才知道,那不是萤火,而是一条会发光的小鱼。
鱼?这是在水里?
伸出去的手忘了收回来,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那缚龙锁还扣在自己手腕上,周围的水域深邃寂静,那条发光的小鱼还在绕着她游动。
奇怪了,以前的梦魇根本没有实感,能给她留下印象的只有漫无边际的寒冷与黑暗,她只知道自己很冷,身边很黑,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现如今,寒冷虽然依旧如附骨之蛆,但她却能睁开眼睛,看到黑暗了。
这变化不知是福是祸,她也并没有控制梦境的能力,只能清醒地任由自己的视线跟着那条小鱼摇摆,仿佛潜进了一段熟悉的记忆。
熟悉?为什么她会觉得熟悉?
梦里的思维似乎有些迟钝,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幽暗寂静的海底,不就是霜露被关起来的那个地方吗?
只是更深,更冷,更黑,也没有过什么发光的小鱼闯进这片区域,周围一片死寂。
有谁曾经被囚禁在这里?
小鱼如流星般坠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大的威压,如山岳一般,厚重地朝她压了过来。
她抬头,金龙盘旋在她头顶,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时间到了。跟我来。”
她浑浑噩噩地起身,被带着缓缓升上海面,周围的黑暗与孤寂一点点褪去,眼前渐渐明亮起来。
可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几乎要失去知觉了。
终于,那光越来越亮,她猛地破开海面,被清亮的月光晃了晃眼睛。
她身下是宽广无垠的海面,淡红色的时幽花延绵不绝,海浪奔腾的间隙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身姿矫健,翩若惊鸿。
那是一条银色的龙。
…………
焱襄猛地清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惊疑未定。
梦中的情景太过真实,就仿佛刻印在她脑中的一段记忆,可她明明记得,自己从未被囚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