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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头撞击岩岬,水花破碎,奇异的哨声在回荡,潮湿空气里掺杂着火山灰味,举目一片殷红。他微睁开眼,重新集中思绪的过程像从水底浮升出水面。几秒后,幻象退去,真实的空间回归视线。
杰罗姆?森特缓缓神,朝舷窗外观望。天色渐明,碧空如洗,偶尔有几缕云屑擦过厚玻璃窗。窗外大片卷云密集,在晴空下纵横铺展开,笔直的云迹无风时异常静谧,反射着朝阳,在金属舱室内投出网格状阴影。
杰罗姆继续回想,串联起事件和人物。脑中回放之前的决斗、惊险的逃亡、一扇通往飞艇的传送门、最终脱离险境。全套过程如对镜观望,模糊不清,又像被尘封了十年、再度开启的旧卷宗。
他知道,入睡前自己早已精疲力竭,短暂休息后居然又神志清醒地睁开了眼。他没有熟睡的感受,反倒生出一种连续感来——类似彻夜冥想,默默计数着时间,并在恰当的时刻恢复了知觉。对于饱受失眠之苦的人,如此经历实属罕见。况且、他不太确定地思索着,处于“冥想”状态时,身体仿佛回归母体,在蓝绿色的温和水岸边蜷成一团……甚至还要更进一步:幻境中,他恍惚退化成为最早登陆的两栖动物,在柔软的蛋壳内滑动,透过一面薄膜,捕捉着身后蕨类丛林的几个气味分子。
——这不是我的经历。
杰罗姆至少能肯定,自己首次体验近乎“返祖”的幻觉。考虑他糟糕的水性,扮演两栖类实在力不从心。他想起这间舱室内安置的“灵魂球体”。不久前以指尖碰触,没能接收到多少信息,随后他却掉进了史前时代的遗梦中。“灵魂球体”显然灌输给他某种高度放松的场景,过程虽然疏离而异化,却也极度平静,犹如置身古早的自然界,浑然忘却全部负担。
直到怀中一动,柔和的气息拂过脸侧,他才真正清醒过来。
——现在可不是忘怀的时候。
杰罗姆?森特感到臂弯里纤腰拧转,片刻的耳鬓厮磨,阳光落在怀中人修长的颈边。由锁骨外沿至尖削的下颌、再到十二分清晰的唇瓣边缘,光芒随线条流动,勾勒出明暗的亮边来;一绺黑发搁在半透明的皮肤表面,连同肌理深处淡蓝色的血脉,一呼一吸,微微起伏着。
凝视她鲜明的唇线,以及肩头和腰侧温柔的斜坡,杰罗姆只在想象中、用握剑的粗糙指尖抚过光滑的线和面,令她浑身灼热颤抖……紧接着,他回忆起含着一粒樱桃核的水妖精,随即意识到、两人穿过了风雨如晦的时间之流,旧的自我和身世被层层剥落、消解,不再适用于此时此地。现在的她身着新娘的白衣,跨过红颜知己那条线、暂寄于他怀中,还有渺茫的长路要走;至于他自己,耗尽年少轻率的光阴,欲望和愿景都不再单纯,再经不起多少摔碎重来的锥心时刻了。
杰罗姆缓慢吐息,于清醒时分一番瞻前顾后。他扪心自问:两人固然彼此相恋,但两条道路能够始终交汇吗?到下个分叉口,他们要为对方牺牲的、很可能超出自身所有。
船舱明显一滞,飞艇似乎降低了飞行角度。
薇斯帕转过手背遮住阳光,灰色瞳仁睁开一线,迷糊地望过来。和杰罗姆对望半秒钟,她嘴角浮现微笑,双手捧住他脸庞,两片红唇软软贴上,彻底结束了他的犹豫。良久后嘴唇分离,她双颊泛红,忧伤地笑着。
“别让我醒过来。”
“确切地说,我们正在一艘飞艇上。需要我扭你一下吗?”
她再度眯眼看向窗外,撑起上身,编入细银链的发辫自左肩垂落。“我肯定多喝了点,这梦实在奇怪。”
杰罗姆表情严肃,稍稍推开她。“我保证所有这些都是真的。”
薇斯帕疑惑地瞧着他。
“脖子,落枕。”森特先生吐着泡沫,艰难地说。“没法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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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捂着包裹冰粒的毛巾,另一只手用僵硬的姿态擎着茶杯,杰罗姆把膝盖抵在餐桌边,短期内恐怕不得不保持这个姿势。
薇斯帕姿态优雅地吃完面包,喝下一勺清汤说:“早上好,船长。请问我们的目的地是?”
匆匆走进餐厅的德怀特头戴船长帽,右前臂搭着两件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