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执迷不悟啊。一起死？天真！”瑞碧丝也不是好欺负的，“那就让你看看我的底牌！出来吧！次世代病毒传播舰！”

    随着瑞碧丝遍布全细胞的分身同时发号施令，无数子弹头形的狂犬病毒传播舰，挥舞着糖蛋白船桨浮游聚集而来，气势立马围压了泛素和溶酶体军团。“女王万岁！”无数糖蛋白、磷蛋白、基质蛋白、聚合酶和核蛋白疯狂叫嚣。

    “你……这是在对我示威吗！”黑甲脸色难看至极，他身边的两大军团在这浩浩荡荡的胞际战争机器面前，如同被航母包围的渔船一般滑稽可笑。

    “还不是被你逼的。”瑞碧丝被赶来支援的核蛋白们扶上一艘战舰，“看清楚了，只要我一声令下，它们就能冲破这小小细胞的束缚，向全身扩散。你同归于尽的战术根本杀不死我，在我面前，你……”瑞碧丝竖起中指，“根本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韬光养晦24小时，瑞碧丝总算攒出支撑她女王身份的家底了。

    “你！”黑甲气得喷出一口逆血，“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我当然想要……统治这具身体！”瑞碧丝犹豫了半秒，终于说出了她酝酿已久的野心，“这还需要多作解释么？我不希望你杀死这个细胞，不过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罢了，别以为我真的怕了你了！”

    “好，你很好！”黑甲倒竖大拇指，“别以为你就这样赢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撤！”

    看着黑甲军团灰溜溜撤走，Bl-2结结巴巴道：“女……女王陛下，您把他气成这样，万一他一怒之下真的放出细胞色素……”

    “放心吧，他不敢。”瑞碧丝摸着Bl-2的脑袋，“如果不是敌人的话，他真的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将军，为整具身体的大局考虑，甘愿牺牲一切。但也正因如此，他不敢毁灭这个细胞，让我的病毒战舰被释放出去。这样一来，应该能争取到谈判的时间。”

    细胞膜外。

    “快来细胞啊！这里SOS了！”MH-Ⅰ高举着病毒蛋白残骸，声嘶力竭大喊，“来个免疫细胞啊？”

    “何——事——？”他的声音招来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树突状细胞，瓮声瓮气道。

    “终于来了……咳咳……”MH-Ⅰ递上残骸，“我们这里被病毒感染了，请你迅速通知免疫系统派细胞来杀毒吧！”

    “了——解——。”树突状细胞伸出一根触手接过残骸，扬长而去。

    “拜托了，千万不要石沉大海啊……”MH-Ⅰ身体逐渐重新被吞入细胞膜内。

    神经元上游，树突。

    瑞碧丝当然没有把所有传播舰都招募过去，这里有一些正在执行特种任务。每一艘传播舰里，都有瑞碧丝的RNA分身坐镇指挥。“女王英明。”戴眼镜文质彬彬磷蛋白躬身，“我们的传播舰拥有在神经突触之间跳跃传播的能力，效率比从组织液中强行突入高出千百倍。”

    “所以我们只要找到一个连接了上游神经元的突触就行了。”瑞碧丝舔舔唇，“我大概也知道狂犬病毒可以跨突触高效传播的特性，但是具体是怎么个过程呢？”

    “回女王，这需要您操纵糖蛋白与突触后膜紧密接触，感受它的固有频率‘波’。”

    “？？？”瑞碧丝一脸问号，“等等，怎么事情突然变得玄幻起来了？”

    “属下愚钝，不懂女王所说的玄幻是为何物？”磷蛋白扶扶眼镜，“这明明十分科学。万事万物都有着特征性的振动频率，称为固有频率。当来自外物施加的受迫振动与固有频率达成一致时，就会引发共振，表现出与平常状态截然不同的材料特性。”

    “所以？”“所以您只要协调糖蛋白，对突触后膜施加共振频率的振动，就可以一瞬间穿过突触后膜、突触间隙和突触前膜，直接进入上游神经元，开始新一轮的扩张。”

    “出现了！通往上游神经元的突触！”一个核蛋白突然叫了一声，众人纷纷看向大屏幕。

    突触，是神经元之间电活动传递的关卡。突触前膜神经元释放神经递质，被突触后膜神经元接收，就完成了一次传递。病毒舱子弹头戳在突触后膜上，瑞碧丝则将RNA身体紧紧贴在舱壁上，静心感受固有频率。

    其他蛋白们纷纷噤声，生怕打扰了女王的感悟。

    咔嚓！这是神经递质撞击在后膜配体门控离子通道上的震动。

    吱呀——神经递质犹如钥匙，打开了离子通道的大门。

    哗啦！离子通道开放，大大小小的钠钾钙离子顺着各自的通道涌流。

    这一切的震荡，看似杂乱无章，根本不能从其中找到规律，找到什么固有频率。这跟之前控制糖蛋白协作完全不同，糖蛋白本来就是效忠于她的部下，而这里是神经突触，没有人听她的。不能让环境适应自己，就得自己适应环境。可真实的环境，总是如此纷繁复杂。{固有频率……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sr="https://1.kuangxiangit.om/uploads/hapterimgsnew/804/91940/200831/1598833124-100198145-105919750.jpg" alt="原始信号">

    FFT

    正在瑞碧丝发愁时，这三个字母忽然闪现在她脑海。{FFT？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等等……难道说……}

    Fast Fourier Transform (FFT)

    {想起来了！快速傅里叶变换！}瑞碧丝心跳猛然加速。

    傅里叶变换，是一种堪称魔幻的数学操作，它能将一串看似杂乱无章的现实信号，分解出明晰的正弦波组分。这种时域到频域的映射转换，瑞碧丝第一次学习到时，差点要相信上帝的存在了。

    {但是，傅里叶变换通常是要用计算机的，超出了人类的计算能力……可为什么我竟然觉得，我能算出来？}

    plot(abs(fft(x)));

    sr="https://1.kuangxiangit.om/uploads/hapterimgsnew/804/91940/200831/1598833218-100198145-105919750.jpg" alt="傅里叶频谱">

    {毫无疑问的两个尖峰，50?和120?！这就是固有频率！可是为什么，这么复杂的数值计算，我一下子就算出来了？等等，难道说……是因为那个脑机接口？的确，那个接口连接的电脑上装了MATLAB软件可以计算快速傅里叶变换，所以我到底是穿越了还是没穿越？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计算机模拟的梦境？}

    “女王陛下，快醒醒，我们到了！”一个敦实的核蛋白轻轻摇晃着瑞碧丝。

    “啊！你你你……你是人是鬼！”瑞碧丝有些疯癫地指着核蛋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给我制造这么逼真的梦境！让我变成缸中之脑！你究竟是谁，是入侵计算机的黑客，还是……我的学生！不会的，我那么爱护他，他不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黑客！该死的黑客！”

    “不好，女王陛下感悟‘波’走火入魔了！”磷蛋白肃然道，“你们快按住女王，别让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啊啊啊啊放开我，让我醒过来！我不要在梦里过完一辈子啊啊啊啊！”瑞碧丝拼命扭动摇晃着RNA身子，想要一头撞在病毒舱壁上疼醒过来，却被核蛋白们七手八脚按住。

    “女王冷静啊！是我们！我们是核蛋白，您最忠心耿耿的手下啊！女王求求您醒醒吧！”核蛋白们急得团团转。

    分身的好处就是，这边陷入疯癫，另一边前往细胞核谈判的分身基本没受什么影响。{奇怪，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分身竟然没有发狂。}瑞碧丝站在核孔前，向守卫的核蛋白们挥手致意。{唉，算了，如果真是有心人设计的缸中之脑，凭我自己的力量是逃不出来的，还不如在这里认真生活，等人来救援吧。}

    “凭什么我们不能入核！”核蛋白小队长愤愤道。

    “我们核孔复合体的职责，就是阻止未经允许者随意出入。”守卫核孔的卫兵蛋白冷冷道，“她有核转运蛋白引介，自然可以进入。你们没有，就给我乖乖留在外面等着。”

    “好啦，大家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瑞碧丝拍拍小队长的肩头。

    “可是万一他们撕破脸皮……”

    “那你们就用最狠辣的手段替我报仇。”择人而噬的目光从瑞碧丝眼角一闪而过，便恢复了恬静的微笑，看得一旁Bl-2没来由一哆嗦——他只是个临时导游，也是没资格入核的。

    “这位美丽的RNA女士，接下来就由我来引导您。”核转运蛋白微微躬身，拉着瑞碧丝通过了核孔复合体，进入细胞核内部。

    {这就是……细胞核的内部！}虽然也是早就学过，亲眼看见仍是另一番感受。一打眼就是充斥细胞核的庞大丝线团——染色质，让人想起大众书局里中央旋转大厅那一眼望不到顶，两眼望不到边的浩如烟海的书架——热销网红书排列稀疏人满为患，冷门经典古籍则是排列的密密麻麻无人问津。染色质也正是如此，有的地方线络疏松，正是热门的活跃基因转录场所，称常染色质，无数转录因子和RNA聚合酶在那里扎堆；有的地方紧密缠结，则是冷门的沉默基因，称异染色质，偶尔甚至永远不会有蛋白去转录。

    “我第一次来到细胞核工作时，也是被这壮观的基因组震撼到了呢。”核转运蛋白声如山泉流水般悦耳，“很难想象，这基因组里竟是记录了整具身体的遗传信息，压缩在我们小小的细胞核里。因为细胞分化的关系，很多基因永远不会被转录，直到细胞衰老死亡，都一直静静沉睡在这里，如同那见证了沧海桑田的顽石。是不是颇有一番诗意呢？”

    ……

    “谈判结果如何？”黑甲转录因子坐在溶酶体上。

    “病毒女王答应控制自身的复制，作为交换，我们必须解除这四个转录因子基因的甲基化……”一个小蛋白递上名单。

    甲基化，是对基因的一种“封印”。被甲基化的基因无法结合转录因子和聚合酶，因而不能表达出蛋白。

    “Ot3/4、Sox2、-My和Klf4？”黑甲转录因子念着名单，“哼，恶魔终于露出獠牙了啊。刚刚还说不需要细胞癌变，可这四个基因有两个就是典型的原癌基因。”

    “大人，那我们……”

    “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阴谋，总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传令下去，立刻拨出我们所有的病毒残骸库存，让MH-Ⅰ全部呈递到细胞膜上去。”黑甲露出狰狞的笑容，“等到把免疫细胞都招来，再启动凋亡，释放病毒粒子。周围都是巨噬细胞和效应B细胞抗体，把病毒一网打尽！”

    三天后。

    “那个将军，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免疫细胞来了。”瑞碧丝在核蛋白们的护送下来到黑甲转录因子面前。

    “你是在炫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的基因给甲基化了吧！”黑甲转录因子因为缺少新的蛋白翻译补充，此刻已经严重变性形销骨立。

    “不不不，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瑞碧丝脸上毫无笑意，“其实我知道将军您心系全身，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真的不想和您为敌。”

    “哼，想不到你这病毒小丫头还挺会说话。不过讨好我也是没用的，你终究是这具身体的祸害，我早晚要把你消灭。”黑甲声音沙哑。

    “我也不卖关子了。就在十分钟前，我的传播部队攻打到了脊髓。您猜我发现了什么？”

    “你说你攻打到了脊髓？！”黑甲惊得想要撑起身体，却虚弱无力，“苍天无眼啊！难道这具身体真的大限将至了吗……”

    “我发现，已经有其它狂犬病毒捷足先登了。”瑞碧丝认真道。

    “切，我对你们内部黑吃黑的斗争没有兴趣。”

    “如果只是黑吃黑，我也没必要来叨扰您。”瑞碧丝神色严肃起来，“我采访了一下那位先到的同族，他说，他是一路被免疫系统追杀着逃到脊髓来的，差点就没命了。”

    “原来如此，你还有其它同族在为祸一方，免疫系统顾不上这里是吧。”

    “您还是没抓到重点啊。”瑞碧丝叹了口气，“请您想想，如果免疫系统继续追杀我那位同族，杀上脊髓，会发生什么？”

    “咝——”黑甲猛然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冷气，“T细胞会把脊髓的中枢神经元杀死！宿主——将会瘫痪！”

    “正是如此。”瑞碧丝摊手，“其实我们病毒依赖于细胞生存，细胞是你们的家，也是我们的家，我们怎么会想要破坏自己的家园呢？真正不依不饶的，正是您日思夜想的免疫系统啊！”

    “你不要妖言惑众！明明是你们病毒先入侵的细胞，才会激起免疫系统的反抗，不然怎么消灭你们？”“你说的没错，但如果消灭我们的代价是让宿主瘫痪、死亡呢？这样做，值得吗？我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您也不希望对吧？”

    “……”黑甲久久无言。

    “现在免疫系统已经陷入疯狂，您这边又放出MH-Ⅰ呈递抗原，就是火上浇油。我们来谈个条件吧，您把细胞表面抗原收回来，我就通知转录因子议会解除对您基因的甲基化如何？”瑞碧丝终于摊牌。

    “想不到，我也会有跟病毒谈条件的一天。”黑甲苦笑着，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

    “对了，我们这个细胞，很快就要分裂了。”协议达成，瑞碧丝转而狡黠一笑。

    作为终末分化的神经细胞，一般来说直到死也不会分裂了。

    “分裂么……我知道的，你想让这个细胞癌变对吧。”黑甲无力道。

    “不对。细胞一旦癌变，就连我也无法控制，最后一样会害死宿主，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您还记得我之前要求上调的四种转录因子吗？”“当然记得，其中就有两个原癌基因。”“但我这个配方，却不会让细胞癌变，而是去分化成诱导多潜能干细胞，iPS。”

    咣！整个细胞忽然震动起来。

    “这应该是DNA复制完成了，核膜裂解，染色质固缩成染色体。我们去看看吧。”瑞碧丝搀扶着这位老将军，亦步亦趋走出了这个内质网的巷道。

    “天哪，真的是，核膜裂解。”黑甲眼中充满回忆，“上一次核膜裂解，是什么时候了？我前辈的前辈的前辈……的前辈？不记得了啊。”

    呼嗵！

    这是一声无形的震荡波。从细胞残核的最深处迸发出来，扫过整个细胞。原本棱角鲜明的神经细胞，此时已经变得异常圆润、活跃、柔软，仿佛从朽木逆转成了新芽。

    瑞碧丝静静聆听着。{奇怪，我仿佛听到了细胞的欢呼声？如同一个中年工人从枯燥的工作岗位上解放出来，重新成为充满无限可能的年轻人，遐想光明的未来，这种生机勃发的喜悦心情……竟然也能通过这“波”传递出来吗？}

    显然，这个世界的规则，与瑞碧丝的前世有着微妙的不同，那就是难以描述的“波”的存在。

    呼嗵！

    原本厚重的核膜坚壁，此时却像梦幻的气泡一般破碎、消解。其中疏松膨胀如毛团的染色质，也像浸了水一样变得稠密固缩。却不是固缩成一团，而是向多个中心有秩序地凝聚。

    {1，2，3……}虽然早已知道答案，瑞碧丝还是忍不住默默清点起染色体的数量。前世人类有23对46条染色体，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是这样吗？

    {46……47？48？49？……78？Exuse me?}瑞碧丝张大嘴，{这也差太多了吧？这个世界的人类……有78条染色体？}

    唰！两道闪光将瑞碧丝从惊愕中唤醒，细胞两极处，各有一颗蛋白复合粒熠熠生辉，释放出无数条星射线。{这是中心体，发射出微管形成纺锤体，纺锤丝牵引染色体排列在细胞中央赤道板上……}瑞碧丝观赏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两极射出的纺锤丝看似胡乱戳在染色体腰部，实际上却是次第分明井然有序。细胞中央仿佛有一面无形的幕墙，所有78条染色体只能在这面幕墙上浮游，这就是赤道板——本质上两极纺锤丝的张力平衡面。

    啪嚓！

    断裂声——只有一声，冥冥中仿佛有无形的存在指挥，所有染色体同时断裂成两条姐妹染色单体，被各自连接的纺锤丝拉向细胞两极。其中一条正在瑞碧丝面前呼啸而过。远远看着不大，拉到近前那可是如同一座小山，带起的细胞液流直接把瑞碧丝和黑甲转录因子给冲散了。

    “不好……”瑞碧丝娇弱的RNA身体被冲的晕头转向。{啊，倒霉的车祸。}刚刚恢复一点清醒，就见另一条染色体迎面撞上来……

    “啊啊啊啊啊……”瑞碧丝如同被高速路上的汽车撞死的蚊子，趴在飞驰的染色体上被扫过的细胞液流压得动弹不得。

    众染色体或快或慢，但却是均等地分向细胞两级。与此同时，在微丝的收束挤压下，细胞膜沿着赤道板凹陷下来，如同贯穿天地的异世界闸门逐渐封锁，将两个细胞分离。蛋白质、线粒体们被有序分离在细胞两端，曾经的朋友们彼此挥泪告别，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尊敬的病毒女王，我们已经按照您的指示脱分化、分裂完成了，下面我们要做什么！”细胞核中，原本老态龙钟的转录因子们青春焕发，一个个变成了少男少女，对端坐在基质蛋白宝座上的瑞碧丝充满了崇敬。谁也没想到，仅仅上调了4种转录因子，就能让整个细胞返老还童，这种事情他们还闻所未闻。

    “我已经让分裂的另一个细胞还是按照原来的路径分化回运动神经元了，他们负责留守岗位，不然那些肌肉就要失控了。而我们，”瑞碧丝露出小白牙，“要分化成T细胞，混进免疫系统去！”

    “分化成T细胞？”转录因子们相望议论，“一听就很刺激啊。真的能行吗？”

    “DLL4。”瑞碧丝尝试了一下，竟然真的能“想起”那篇经典文献，一字不拉地拿到了全文，于是直接报出了名字，“这个蛋白就是分化成T细胞的关键。”

    “吼，是我吗？”一个火狐模样的转录因子跳了出来，“哈哈，想不到老子也有发达的一天，多谢女王栽培！快，你们这些RNA聚合酶还在等什么，快给我多多转录起来！”

    在DLL4的催促下，T细胞受体TR为代表的一系列特征性蛋白被生产出来，安装在细胞膜上。

    “几天前我还在担心被T细胞杀掉，现在咱们也成T细胞了，谁还能杀得了咱们！”“是啊，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啊，女王来了！女王大人赛高！”

    从恐惧中摆脱出来的蛋白们忙得热火朝天，对瑞碧丝愈发信服。不知不觉，整个细胞的运转已经掌握在瑞碧丝手中。看着蛋白们洋溢着笑容对她点头哈腰行礼挥手，瑞碧丝忽然产生了一种和他们“心意相通”的感觉。

    一眨眼，天旋地转。

    蛋白们的身影忽然变得扭曲扰动，空间变得粘稠波澜，瑞碧丝只觉得仿佛泡在了热汤里，升起一阵懒洋洋的感觉。{好困……想睡觉……}瑞碧丝上下眼皮打架，{不对！我一个RNA怎么可能会困，怎么可能会眼皮打架……}

    瑞碧丝从小就有一项特殊能力，就是做梦的时候能够敏锐察觉梦境噩变的征兆，在噩梦实际到来之前强行睁眼醒来。自从觉醒了这个能力，她就没有再做过噩梦。但是这一次不管用了，无论她怎么强行“睁眼”，由于RNA并没有所谓眼睛的概念，无论如何也不能从这种玄妙状态中摆脱出来。

    {不对，这不是梦境，所以是醒不过来的！}瑞碧丝压下摆脱这种混沌感知状态的本能，冷静观察。{这是！}

    蛋白们的身影并不是真正扭曲了，而是在空间中荡漾出了“波”，让空间也发生了波动。而瑞碧丝自己同样在发射“波”，这“波”并非恒定频率，而是随着自己的意识波动而波动，在空间中与蛋白们发出的“波”互相干涉，这才形成了这如同梦境般的干涉条纹组合。

    sr="https://1.kuangxiangit.om/uploads/hapterimgsnew/804/91940/200902/1599004142-100198145-105930813.jpg" alt="干涉条纹">

    {我的意识，能够影响我发出的“波”，那是不是说，这些蛋白发出的“波”，反映了他们的意识？波的干涉，就是意识的干涉？}

    瑞碧丝之前是做脑机接口的，其关键就是要解读人的脑电波。但脑电波可是十分微妙的，绝不会如此强烈。{难道是因为我现在处于分子尺度，所以对波的感知也变得敏锐了？}

    回头看细胞核。这个大家伙，同样在发出强烈的“波”，与整个细胞所有的蛋白波互相干涉，占据支配地位。{细胞核，细胞的中心，掌控全局。那么如果我用我的波从内部干涉细胞核，会怎样？}

    细胞核里自然留有瑞碧丝的分身。那分身努力调动意念，也就是激励着自身的意识波，向整个细胞核扩散，干涉……

    轰！

    瑞碧丝在某种尺度上陷入了昏厥，但却在另一种尺度上第一次清醒过来。昏厥的尺度是分子尺度，清醒的尺度是细胞尺度。

    清醒过来的瑞碧丝立刻观察周围，这“周围”已经不再是细胞内环境，而是细胞外的组织液，以及周围的神经肌肉血管网络。而瑞碧丝的“本体”，已经变成了这一整个细胞。{我，变成了，细胞？}

    细胞的身份，不仅能看清细胞外在世界，对内部更是了若指掌。不同的是，细胞内的蛋白、核酸等大分子已经不再具有什么“自主意识”了，完全成了按照瑞碧丝的心意随意操纵的、只会机械运动的工作机器。

    现代计算机已经能够完全模拟线虫一千多个细胞的完整生命活动。这就意味着，线虫以及更低级的生命个体已经不再是具有神秘的“自我”概念的存在，而是完全按照规则运动的机械，任由人操纵摆布。而瑞碧丝站在细胞的尺度看蛋白，正有着类似的感受。

    另一边，攻入脊髓的小分队也并没有失联。“呦，亲爱的同族，看来你还是慢了一步啊。”并非瑞碧丝分身的另一条狂犬病毒RNA朝她吐吐紫色的舌头，钻进了他的病毒飞船中。“我还要继续上行，尽快攻进大脑才行啊！那么再见了。全体糖蛋白，给爷加速！”

    “哈哈哈哈哈……”一骑绝尘病毒笑，留下瑞碧丝急得跳脚。“你们就不能再快点吗！”

    气得跺脚.jpg

    磷蛋白看看图纸，又看看疯狂赶工搭建飞船的基质蛋白，推了推黑框眼镜，“对不起女王，我们这边已经是最快的一批了。为了保证飞船质量，必要的工期是没办法缩减的。”

    “可是这样下去，就要让他们先入脑了！这些下手不知轻重的家伙万一把宿主搞死了可怎么办！”瑞碧丝摇摇头，“果然，B计划也要尽快了。”

    B计划自然就是瑞碧丝控制的那个新分化的T细胞了。T细胞具有强大的迁移能力，至于究竟有多强大，就需要瑞碧丝自己尝试了。进化成细胞以后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感知重力，从而在茫茫机体内找到一个方向轴。{T细胞迁移再快，也比不上血流的速度。现在应该尽快找到上行静脉，穿过心脏到达颈动脉穿出，抢先占领颈椎，然后拦截其他病毒的上行路径！}

    “那边的T细胞小姐姐，能过来一下吗……”弱弱的声音吸引了瑞碧丝的注意。那是一个树突状细胞，扭捏地摆动着触手，“那个，我有个抗原要呈递给你……”

    树突状细胞是一种专职抗原呈递细胞AP，在免疫系统中的任务是通知T细胞有入侵者，并将其激活。

    “我看看。”瑞碧丝的T细胞本能一下就找到了树突状细胞身上MH分子呈递的肽段。“有点眼熟啊……”瑞碧丝嘟囔着。

    {等等，这好像是……狂犬病毒的残骸？}瑞碧丝差点笑出声，这不是撞枪口上，与虎谋皮么？

    “难道您也对它不感兴趣……”树突状细胞委屈地眨眨眼皮，几乎要哭出来了，“求求姐姐收下它吧……我自从拿了这个肽段以后到处找T细胞呈递，大家对它都不感兴趣……难道这不是很不得了的抗原吗……”

    T细胞对抗原具有特异选择性，并不是随便找个T细胞呈递，对方都能接受的。

    “别哭啦，我收，我当然收~”瑞碧丝笑呵呵接过抗原，一口吞下肚。{嘿嘿，只可惜我当然不会对自己起免疫反应就是了……}

    “啊，姐姐你太好了！”树突状细胞破涕为笑。

    “要感谢我的话，不如告诉我最近的、最大的上行静脉在哪里啊？”瑞碧丝趁机提问，“我在这里兜兜转转好一阵子，有点迷路了。”

    “当然没问题！姐姐跟我来！”树突状细胞伸出黏附分子，跟瑞碧丝身上的配对受体结合，两细胞就这样手拉手共同迁移。

    “这根静脉够粗吧！”

    “够了够了，看来很快就能到达心脏了。”瑞碧丝捏着鼻子，“好臭啊……我真的要钻进这里……”她不由有些犹豫。这静脉粗归粗，却不知为何散发出阵阵恶臭。

    “哎？这不是很正常嘛？静脉里汇集了全身的大量二氧化碳O?，被碳酸酐酶用来合成碳酸，?值超低的，本来就是又酸又臭啊……姐姐难道第一次进静脉嘛？”

    “呃……也不是第一次啦，好久没进了，所以有点不习惯，嘿嘿……”瑞碧丝强行解释道。{这……谁会知道细胞竟然能把O?闻出臭味来啊！说好的无色无味气体呢！}

    身为特异性免疫系统的一员，瑞碧丝当然不能对区区O?的酸臭味望而却步。转身最后“呼吸”了一口组织液中的“清新空气”，瑞碧丝跟树突状细胞挥手告别，毅然穿进了静脉。

    “哇啊！”一钻进静脉，瑞碧丝就被冲得天翻地覆。

    {这流速……果然是大静脉啊，感觉比我当初那根动脉还要粗。}细胞的适应能力也是很强的，忍过了最初几秒钟的强烈呕吐感以后，瑞碧丝便觉得这静脉里也没那么臭了。

    静脉里充斥着叽喳聊天的红细胞们。

    “最近好像不太平啊，我经常看到免疫细胞成群结队穿进穿出的。”“可不是嘛。哎你看，这不又是一个T细胞，虽然是落单的。”

    “T细胞姐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一个红细胞小伙子凑上来搭讪，“我问了好几个免疫细胞，都说不能透露机密什么的。”

    “他们也是为了维稳才封锁消息，避免引发你们恐慌吧。”瑞碧丝开始胡说八道，红细胞要是会恐慌，她敢直播倒立吃键盘。“不过我觉得纸早晚包不住火，不如现在就给你们这些民众稍微透露一点吧。”

    轰！静脉的心搏毕竟不像动脉那么狂野，掌握了节律以后瑞碧丝渐渐如鱼得水，一波下来发型丝毫不乱。“其实吧，有一大波狂犬病毒入侵了咱们的神经系统。”

    “狂犬病毒？那是什么？没听说过啊。”红细胞们面面相觑。

    “不过大家不用担心，包在我们免疫系统身上，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瑞碧丝假惺惺拍拍胸脯。

    “等等，神经系统？那不就是官老爷们吗？他们都遭殃了，那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坏了，一定是出大事了。没听说过吗，消息越短事情越大！”“这可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躲在毛细血管里不出来？”“毛细血管可不安全，要躲就躲在心脏里啊！”“可是心脏里流量太大，我怕我抓不住血管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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