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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不管怎么说，最终还是我抛下了他，他又不能与辰旦平安相处，师父救了他，收他为徒，他就把师父当成了另一根救命稻草……唉！我曾对辰旦说，是因为他不要星子，才让我捡了天大的便宜。哪知风水轮流转，是我不要星子，才让师父有了机会趁虚而入啊！

    箫尺今晚实在是古怪，时时沉默，似有心事重重，像是生气，又像是为难。星子不明所以，不时偷偷地瞟他一眼。感觉到星子的目光，箫尺抬眸与他对视，过了一会，箫尺低低一笑：“星子，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

    “大哥有什么问题？星子绝不会有所隐瞒。”星子虽不明就里，却不见迟疑，现在自己再没什么要瞒着大哥的了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箫尺略停了停，眉心微拧，“师父和我都想收你为徒的话，你会选谁？”

    箫尺话音刚落，星子便毫不犹豫地道：“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大哥啊！”

    这个答案让箫尺如释重负，复又暗笑，星子肯定认为我明知故问，莫名其妙。时至今日，我怎么还妄自菲薄，怀疑自己在星子心目中的地位？别看方才星子一个劲地为莫不痴评功摆好，但我仍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却又有点不解：“为什么？师父的武功比我高得多，你怎么不选他？”

    “可是，”星子敛了目光，微微嘟起嘴，竟露出几分难过的表情，“我……自从大哥开始教我武功，我就把你当作了恩师，我没想过要拜别人为师……是我做得不够好，大哥不满意，才不愿正式收我为徒。”停了一下，又道，“我拜师时未经过大哥准许，还望大哥恕罪。”当时莫不痴催得急切，星子又远在域外，更不知箫尺下落，未及告知本是情有可原，但星子仍是过意不去，有种背着箫尺攀了高枝的愧疚。

    啊！竟然如此，箫尺倒是怔住了。这孩子，原来心思竟如此敏感，一直想要我给他正式的师徒名分，却又认为是他自己做得不好，从来提都不敢提起，更不敢纠缠不休。箫尺心中怜惜之情大盛，只恨不能将星子抱在怀中好好安慰。但今日还有正事要做，箫尺只好暂且忍下。

    头一回见面，星子曾提出，要拜自己为师，还拿出了他最宝贝的麒麟玉锁作为拜师礼，以表明诚意，自己却漫不经心地拒绝了。当时只想随便教他三五招防身术，还没打算正式授徒；后来，虽然我答应了星子，每年都回临海村赴约，但自己本就是落拓江湖的亡命之徒，朝不保夕，行踪无定，不想与星子牵涉太深而连累了他，而且习惯了以后，觉得以兄弟相称也没什么不好。唉！自己内心深处，是不是觉得，没有师徒之名，就可以少些牵挂，少些羁绊？没想到，星子竟挂念了这么多年！箫尺隐隐有些悔意。万人之上的皇太子身份都被星子弃之若敝履，他却一直都期待着能成为我的弟子，而且还那般小心翼翼……想起少年时的星子，箫尺一直觉得他天真无邪，跳脱率性，却不知他的心思藏得这样深！

    早知如此，当初……当初我该正式收他为徒，就算不方便带着他闯荡江湖，我也可以一直在临海村陪着他，陪他度过春夏秋冬，走过四季轮回，看着他慢慢长大，那些恩怨情仇，都可暂且放下……箫尺轻轻地笑了笑，如果能重回到那时，就算他犯再多的错，我也不会动他一个指头了，只会宠着他，护着他。他若是闯了祸，我便去为他善后；若是有人欺负他，我便去帮他出头……等上十年八年，待他青出于蓝，能胜过了我，我再带他出山行走，或是去找师父，他若能成为天下第一，还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呢？但是，现在的星子，可还有机会让我再好好地宠他一回？

    箫尺正琢磨着该如何向他解释，哪知还没有开口，却听星子又道：“不过，幸好没有师徒名分。后来大哥知道了我的身世，我不是大哥的弟子，大哥也会少为难一点，少难过一点。”

    星子出口自然而然。情真意切的几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霎时把箫尺胜过莫不痴的得意之情浇得无影无踪。箫尺难以置信地望着星子，明明是我放弃了他，将他孤零零地抛在旷野里，让他痛不欲生，从那以后，他便不得不独自面对一切风暴，那是他一生不堪回首的最大梦魇。而他想到的，却是我会不会为难，会不会难过……为什么他总是习惯成自然地认为，他就是该被舍弃的那个？为什么他总是轻言牺牲，将之当作天经地义？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才是最珍贵的，就算天塌下来，就算万事万物都毁灭，他都不该被放弃，尤其是不该被我放弃。

    箫尺心疼得连呼吸都停了片刻，心中愈发无底。星子语气里带着歉疚，带着安慰，如此顺理成章。我如何才能让他明白，他本应该理直气壮地要求我，而不是把所有的痛苦都悄然咽下，理所当然地将自己放上祭坛……

    “大哥，当时……当时你是不是很难过？”星子试探着问，暖色的灯光映着他羊脂白玉般的面颊，却显出几分苍白。这个问题在星子心中辗转多年，却从不曾出口。其实，我是他仇人之子，算是造化弄人，不会我或他的选择，大哥从不曾因此怪我。但后来，我竟会为了辰旦与他兵戈相向，那时大哥是什么心情？星子不敢多想下去。

    难过吗？箫尺愣了愣，似乎，不仅仅是难过……更多的是震惊，是不知所措。箫尺眉头轻锁，那不愿揭开的遥远回忆如暗流般一点一滴注入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