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厉邑一样的事,在一路上间隔不久便重演一次,每个地方的侯伯都会用各自不同的方式来达到同样的目的,从路过的车队中分润一二。
隗烟不懂这些,只是听计五说,和他一起愤愤不平,或是在他开怀大笑的时候,一起开心。
在牟地,计五说到那个子爵大人也学着厉伯的方式,用几个逃奴来劫道,然后说事关一笔“巨大的财富”,对逃奴的死亡表现出悔之莫及的“痛心疾首”。在蝉恽叫人送上三个逃奴时,子爵大人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一场痛心该如何继续演下去。
和他一起的日子,不会寂寞的。看着计五夸张地学子爵大人从痛心疾首到目瞪口呆的样子,隗烟也跟着笑,然后两个人笑作一团,笑到最后,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只是觉得开心,要笑出声来。
“不行了,我笑得肚子疼!”隗烟停不住笑,笑得说话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
计五躺在草席上,听到隗烟这么说,笑着起身,对她说:“来,我给揉揉就好了。”
计五很自然的伸手过来,放在隗烟的肚子上。她和计五虽然有过肌肤之亲,但那次之后,两人却再无更亲昵的行为,计五这个很自然的举动,让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计五的动作在接触到她的肚子那一刻,从自然变成迟钝,隔着衣服,她感受到计五手中的热力。她僵在那里,双唇微张,眼里有层层水雾。
他讪笑着要抽回手去,隗烟的手却覆在上面,不让他离开。
计五的脖子里甚至感觉到隗烟的气息,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炽热。这带着热力的气息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调动他一切的感官,他口中轻轻叫了一声“隗烟”,便扑倒在她的身上,用他的嘴四处寻找那热力的源泉……
隗烟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天光微微,从覆在窗棂上的草帘间透过,她半眯着眼,在卷起的被子里抚摸自己裸着的身体,慵懒而满足。
过很久,她才发现在被子外还有个四肢大张的男子,心中羞意大起,又心疼男人会着凉,展开被子,把男人盖在被子里,轻轻地摩挲着男人精壮而略粗糙的肌肤。
看着仍在酣睡的计五,隗烟如蛇一般将身子缠了上去,半润的唇在他的肩膀处印了一记,轻声呢喃:“情郎,情郎……”
隗烟舍不得起身,便这么抱着计五,靠着他的肩膀,轻闭着眼,嘴角带笑,任阳光顽强地从草帘中射进屋内,把一缕一缕的光打在墙上。
在临近大邑商时,计五和蝉恽的车队分开了。
他和隗烟要去计邑,去那个曾经向她描述过的村落的水井边,找那些埋在石板下的物什。计五对她说,那里面有个秘密,他还不确切的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但他知道,对他的一路不曾停歇过的追杀,都和那物什相关。
计五问她,要不要进大邑商去,她摇头。
若是没有你,那间掺了草汁的青色夯土墙内,挂满各色布幔和彩帛、整日里点着牛油灯的大房子里,便是我唯一的去处了。
隗烟看着用询问的眼神看她的计五,坚定的摇头:“我说过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计五搂着她的腰,把她拥在怀中,在她唇上轻吻,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临别时,蝉恽拿出几朋货贝,要送给计五,被计五婉辞了:“一路同行,已经多有打扰之处了。况且计五并无寸功,何敢受赐?”
蝉恽被计五忽然冒出的几句不文不白的话弄笑了,哈哈一声,说道:“这次北来,反而是越近大邑商,想要打我车队主意的越多,依着我平日的性子,自然是拼他一场再说,不然心中郁郁,终是难平。多亏那日兄弟的一句话,让我豁然开朗——管他呢,商路再难,我只需求得平安,一路的抽成,最后都要加在铜价之中,自有人来承担,与我何干!”
说完一把揽过计五,二人贴面拥抱。
二人分开时,蝉恽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匕,递给计五,说:“那日兄弟流露出想去丹穴山的意思,只是路途遥远,放眼大商,去过那边的人,怕是不过百人。若是兄弟哪日要去,带上这柄短剑,自可找得到我。”
计五接过短匕看了,只见剑柄处纹刻着一对大大的蝉翼,短匕打造精良,锋刃冒着寒光,在太阳下,竟是耀眼夺目。
计五手头并五可回赠之物,想想作罢,对蝉恽说:“我现在身无长物,这柄短剑,却是愧受了。”
蝉恽大笑:“这是我去年来大邑商时,请人精制而成,随我一年,从未饮血,倒是希望兄弟能帮我一帮,让这柄利器得饮仇雠之血,方快我心!”
“若是得便,一定前来叨扰!”计五收了短匕,扶隗烟上了马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对蝉恽道:“就此别过!”便和隗烟催马去了。
等马蹄加速,隗烟二人远远听到蝉恽在身后高喊:
“蝉恽在滇国恭候尊驾!”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马匹越跑越快,隗烟起先的那点紧张,随着马蹄飞驰,反而觉得刺激,一时兴奋起来,对着旷野“喔”的连声长啸。计五听了,也和应着长啸,朝着东方疾驰而去。
骑马骑累了,二人便下马走一程,走累了,便共骑一马。
偎在计五的怀里,隗烟有说不出的开心畅快。只觉得在遇到计五之前的日子,所见所遇的,都是一样的污秽肮脏,像是跌落在尘埃之中,沾染了一身的脏污却浑然不觉。待见到计五后,觉得原来人世间原来还有这样纯净如水的人,便像是从此睁开了被尘埃迷蒙的双眼,看到这世间,原来还有这么亮丽的清朗秋晴,这么美的月白风清!
“若是有一天,我老了,你还会不会这么喜欢我?”
计五搂着蹭在怀里的隗烟,看着远方:“等这件事了了,我便是轻身一人,到那时,我就和你一道四处游走,北去鬼方也罢,南到滇国也罢,我们便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吃。”计五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轻轻扭了一下。“到走不动的那天,我们就找一所带庭院的房子,你便给我生一堆儿女,看他们在庭院里打闹,看他们慢慢长大……”
听到计五说“生一堆儿女”,隗烟大羞,皱着鼻子嗔道:“美得你!”眼睛里却全是笑意。
隔不久,隗烟又说:“你爱喝酒,我们就开一家酒肆,你便不愁没人陪你喝酒了。”言语中尽是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