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力现在何处?”子见来不及和樊堂客套,劈头就问。
樊堂用嘴往里面一努,说:“在里面呢,喝了些酒,刚睡。”
话未落音,子见已经带人往里面冲去。樊堂措手不及,在后面“喂”了一声,也跟着往里追。
跑到韦力所在的屋门口,子见踢门而入。看着床上躺着的韦力,长呼一口气,示意亲卫把韦力叫醒。
韦力醒来,看到眼前的几人,知道子见所为何来,倒头便拜,以头抢地,低呼:“王子饶命!王子饶命!”
子见看着跟了自己两年的韦力,心中也是不忍,只是此时自身难保,却不能不下手,叫亲卫架住不住磕头的韦力:“非是我不肯饶你,只是你若落到弼人府……”
“落到弼人府手中又如何?”子见身后施施然冒出一个声音。
子见愕然,回首看时,正是弼人府的郑达带着七、八个人站在身后,迅速进屋,把子见的亲卫死死逼在墙角。
郑达走近床榻前,伸手抬起韦力的下巴,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看着子见,施了一礼,说:“见过王子!”
子见左右被郑达的人夹住,亲卫也被逼到一边,见郑达行礼,冷笑道:“你还把我当王子吗!”
郑达指着韦力,道:“小臣前来,专为捉拿此人。对王子,小臣绝不敢有丝毫冒犯。”
子见仍是连声冷笑,道:“不敢当,郑大人可不曾当过我家臣仆。”
通常只有曾为臣奴、而后起用为官的才自称小臣。配享宗庙的伊尹,便曾是汤武的媵臣。虽说近来已逐渐演变为卑者对尊者的谦称,但却还不普遍。郑达乃是平民出身,认真起来,却是称呼不当。
郑达听了,低头不语,回头叫人绑了韦力,对着子见躬身一揖,慢慢退出。
见韦力被郑达带走,消失在门外,子见手脚冰冷,不住发颤,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浑浑噩噩回到府里,宾乐筵才散,小奴正在收拾案几,子见见案几上的酒樽还有些酒,仰头喝了,又寻了些残酒,也不管谁人喝过,直往口中倒。
妇启得知子见回来,连忙上前,扶子见回屋睡了。
子见再醒来时,已是次日午后。小奴看到王子醒了,立即忙着送水梳头,伺候王子穿衣后,又急忙端了些吃食来。
子见哪有心思吃东西,想着连日来发生的事,又想着父王即将知道他的所作所为,身上冒一阵汗,又发一阵冷,想来想去没有活路,心中便萌死志,至少这样,不会让父王的令名蒙羞。
他反手摸了摸背后,新换的衣裳,短匕自然不在。他的手习惯性地在后腰继续摸,眼睛到处找短匕可能的所在,猛想起昨晚是和衣而睡,连忙跪爬到床上四处摸,果然摸到,如获至宝,一把抓在手中。
他大声叫小奴上些酒水,坐到案几边,用短匕切了一块肉,丢进口中大嚼。又见短匕上沾了油污,小心地在下摆上揩了,仔细地插进皮鞘中。
他第一次沾酒,是他的父王用筷子点给他喝的——那时候父亲刚刚成为父王,平时不太言笑的父亲整天开心的眯着眼,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母亲还在世,他是父亲唯一的宠爱——有一点点辣口,但习惯以后他便爱上了这种味道。
他的第一场大醉还没到成年的册封典,那时候母亲已经不在了,新的“母后”美艳动人,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直到他的弟弟子画来到人世。
那次,他享受偷来的酒所带来的微醺,眯着眼睛看着明晃晃的太阳,躺在草地上,全身暖洋洋的舒坦。
我的人生就是一场大醉。他一仰脖子喝干了小奴递来的酒,酒温恰好合适,他把酒爵放在手边,小奴上前斟满,安静地退到一边。
他端起酒爵又是一口喝干,拿起短剑,细细端详。这柄短剑是父王赐给他的,没有父王后来赐给子画的长,但他很喜欢,华丽,而且锋利,是那时能做的最好的尺寸了。
父王,对不起,我会用这柄剑来了结我的生命的。用您赐予的剑来了结您赐予的生命。
他放下短剑,尽了酒,又拿起仔细端详。
皮鞘上的花纹繁复而美,他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注意过这些。
他心里忽然冒出一句和那些酒友赌射时曾唱过的歌:射夫既同,献尔发功。发彼有的,以祈尔爵。
“以祈尔爵!”他高举起酒爵,大喊,再次喝干酒爵里的酒。
子见把酒爵随手一扔,手在案几上一拂,只留短剑在案几上。他把短剑从皮鞘中抽出,摇摇晃晃地在脖子和胸口比划,想象着哪种方式会让他痛苦更少。
忽然肚子一阵痛,痛得他握不稳短剑,“当”的一声掉在地上。持续的绞痛让他在地上翻滚,把刚刚吃的都吐出大半。他正要挣扎爬起,又一阵绞痛袭来,臀股间一热,屎溺齐下。
翻滚中,他看到伺候他的小奴端正地跪坐在不远处,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既不来扶,也不惊慌地大喊叫人。
他朝小奴方向爬去,才爬了两下,就觉得四肢麻痹,难以动弹。他看着小奴,五指畸张,指向小奴:“你……你是妇息的人?”
小奴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看着他。
子见胸口发闷,呼吸急促,他想起人死得面朝天,才能到得那个世界,便用力翻过身来,仰面朝天。
臀股触地温软,他想起适才那阵绞痛让他屎溺失禁,心中大恨。他已经准备赴死,妇息却让他不能干干净净地离开。
子见想起了复庙中,他在妇息****光滑的身子上辗转腾挪,抵死缠绵,五色帐幔将妇息的身子映得粉红,妖艳得让人心醉,如梦境般旖旎。而帐幔外那一排排静立的烈祖木主神位,渐渐逼近眼前,无声而愤怒地看着二人……
我没能干干净净地在这世上,也没能干干净净地到“那边”去。
这是烈祖给我的惩罚吗?
眼中所见由清晰到模糊,子见感觉浑身冰冷,慢慢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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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节五千来字,还要为新的故事支线设伏笔,当真写得头疼。
但想到真相在慢慢逼近,自己也写得兴奋!
只是……这世间,真有真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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