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便是窑子
红烛照亮的红木屋子,几方粉色的帘子下坐着满头发汗的绵堇,她小心为床上这个前天从秦淮河中就来的男子盖好被子,擦擦汗才靠在床榻一边安心地睡着了。
白天的悦己满园比晚上安静得多,房门就算被轻轻推开,绵堇都能觉察得到,但这个时候她很累了,就连有人走到她身边也没有惊醒过来。
“绵堇?”声音有些惊讶,白皙的手指在她脸上拍了拍,“绵堇,绵堇?你这丫头怎么在就这里睡了?夏姐都找你两天了,都上哪儿去了,真是。”
说着就扶起绵堇往床上搬,这一看不打紧,自己的床上什么时候多出来个男人!
“啊!来人啊,来人啊!”女子刚站起来,却一脚踩到绵堇的长裙,“啊!哎哟。”
“诗话?”绵堇动了动身子,用手低着太阳穴,一阵晕眩,“大早上的,你怎么进来我房里?”
“小,小姐啊,”诗话努力从地上爬起来,无奈地把绵堇拉起来,“这里是我房里,你房在隔壁!我说你有床不睡干嘛睡地上……啊!”
“咚!”
“啊……”绵堇捂着被诗话撞到的额头,“我醒了醒了,也不至于撞我吧。”
诗话瞪着眼睛盯着床上露出半张脸的人,一把拽过绵堇,“你,怎么藏了个男人在我床上!”
“男人?”绵堇揉着额头瞅了瞅才想起来前天在秦淮河边救了个人,忙拉住想出去叫人的诗话,“好姐姐!”
诗话听着这三个字马上僵住了身子,眼皮跳动地看着绵堇,估计是自己耳朵长了茧,听错了。还在思考中,绵堇又一句“好姐姐”真是让诗话听得心里都笑开了花。
“咳咳,”诗话轻佻眼睛,扫一眼床上的男人又扫一眼绵堇,小声问道,“你这丫头是做什么?难不成想藏个男人在咱们院子里?”
“呵呵,姐姐玩笑了,就是,”绵堇不好意思地说,“收留他几天而已,等他伤势好了,马上就走。”
“你与他一起?”
“我不走,他走。”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
“哎,”诗话无力地在脑中构思自己想表达的内容,好一会儿才说,“你竟然会带男人回来,真是奇迹。”
绵堇眼中有一瞬间的懵懂,想了想点头,“恩。”
诗话无奈地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不,不,你估计没大明白我是什么意思的。”诗话凑近她一些,悄声问,“是哪家府上的公子能让你护着?”
“不知道,”绵堇想也不想就答道,“他姓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也不是护着他的,只不过是不想见死不救罢了。既然救了,总不能又让他死了。”
诗话愣住,“不知道?”没好气地说,“不知道你带回来做什么?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绵堇死死按住诗话的嘴,眼神凶狠地低吼:“小点儿声会死啊!你想让整个院子都知道你诗话房里藏了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诗话被她这么一吼吼得有点寒,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来,“绵堇生气了?”
绵堇翻了个白眼放下手,“生气了还能与你说话吗?别喊了,人家是不是少爷公子都没关系,只不过是顺手救了他罢了。”
“那你带回家去不更好?”诗话理理衣裳。
“不想让那些人说闲话,”绵堇弯身给男人盖上被他弄掉的被子,看着他有些失神,“在我当上花魁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给我戴上不必要的帽子。”
诗话微笑,拿出一方手绢擦着眼角点点泪光,感动地说:“绵堇……”
“不要这夸张!”绵堇低声吼道,脸侧有微微的红色。最受不了的就是诗话这动不动就喜欢掉眼泪的性格了,“又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绵堇越是这么说,诗话的眼泪越是流的厉害,所以她总是这么努力却又不善于表达。她们这里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谁会可怜谁,就算你死了,往日与你关系好的姑娘也只能叹一声气,默默哭了一场,然后继续自己人生的逢场作戏。即使是这样,她们微小的友谊却萌生了,虽然也许只是暂时的。
“绵堇,”诗话喊住准备出去的绵堇,笑道,“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绵堇背对着她摆了摆手,朝与自己房间相反的方向走去,“管好你自己吧。”
诗话低头轻笑,“你是想说让我只用照顾好自己吗?”
“仲夏啊,真不是妈妈我在这里跟你讨价还价,你也知道这几年多亏了你和袖鸢、璐梅她们带出了不少姿色好的姑娘,但是你们三个可是撑着咱们院子的姑娘,你们说走妈妈我也不是不放你们走,但是吧,你们一说走就全给走了,这,这你叫妈妈我还怎么活?”绵堇刚刚走到自家姐姐的房间外,伸手还没推门就听见老鸨一阵牢骚。
推门进去,屋子里除了面无表情的仲夏以外就是坐在一边悠哉悠哉的袖鸢了。
“姑……”话还没说,醉荫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满眼都是担心的样子。
仲夏抬头看见进来的绵堇无奈地点了点头,示意她过去,老鸨背对着绵堇,看上去又在抹她那极力挤出来的眼泪。
“你们这嫁人的嫁人,回乡的回乡,就丢下妈妈我一个人和这一院子不成器的姑娘!哎,妈妈我平时可对你们不薄啊,你们,你们也不稍微为妈妈我想想也就算了,也不为这院子的妹妹们想想?”
绵堇不悦地皱眉,走到仲夏身边坐下,老鸨顺势接着说:“绵堇呀,你这些天都上哪儿去了?害的我们成天成天的找你都没做生意,你再不回来这一院子的姑娘都要饿死了。”
“妈妈严重了,咱们院子的姑娘多得是,我不在几天正好让妈妈可以提拔提拔那些新来的丫头,不是吗?”
“哎哟!她们那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哪能跟你比啊!跳个舞唱歌曲子都不会,真是把我给急死了!”老鸨突然看了看绵堇,问,“姑娘这几日上哪去了?爷们都念叨这你呢!”
绵堇冷冷一笑,“有什么好念叨的,这不是回来了。”
老鸨转而一笑,她虽不喜欢绵堇,但绵堇这聪明又不喜欢的拐弯抹角的性子倒是挺喜欢的,“姑娘是聪明人,妈妈就是多嘴告诉你一声,这花魁是人人都想当的,我知道你性子烈,那些爷们觉着你新奇,新奇是好,不过也不是说温顺就不好。你可想清楚了,这次是妈妈给仲夏姑娘的面子,下次你若再出什么状况,这悦己满园的花魁就不会只是一个了。”
绵堇本想破口大骂,不过仲夏拍了拍她的手,她明白很多事情不能生气,她也没有资格生气。
起身,行礼,绵堇平淡地说:“妈妈教训的是,绵堇不懂事,以后还请妈妈逢了夏姐的面子多多担待些,”老鸨愣了愣,以为绵堇会很不削地起身进屋去,没想到她竟然这般谦虚,却又见绵堇笑得得意,“不过绵堇倒是觉得,不管是不是花魁又怎么样呢,能为咱们院子挣钱的才是最好的,不是么,妈妈?”
醉荫给绵堇上茶的手抖了抖,不由地自己都是一身鸡皮疙瘩。姑娘这会儿要是生气起来,会不会一杯子就朝老鸨砸过去呢?
“呵呵,是,是啊……”那厮笑得美,去让人觉得全身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