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各一方
拨云见日,江南正直最晴朗的季节,墨绿的山岚此时被新树染上一层翠绿的颜色,一望无云的蓝天像是被拉开的卷轴。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以往这个时候街上来来去去不少人,但这两天却少了不少姑娘。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秦淮河边的一座亭子外面,放眼望去,花花绿绿五彩的衣裳,全是貌美如花的小家碧玉。
亭子中坐一位女子,身穿橘色衣衫,外披一件深灰色披风,头戴风帽看不太清楚样子却也估计不出是桃李年华还是而立之年,在空气中的玉手裸露着白皙的手臂。金色的镯子在两只上臂上闪闪发亮,不止一两个,而是五六个那么多。几张白纸,一只毛笔,旁边放一根淡黄色不知道是什么动作的骨头,点着奇怪味道的熏香。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引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姑娘。
姑娘们都被拦在亭子外面,探着头,一个个议论纷纷,吵吵闹闹。亭子门口两位少女,拦住她们进去的路。橘衣女子低头写着什么,捻起手指又算了算,她面前,一位衣冠华丽的女子正默默等着紫衣女子开口。
厅外不少靠得进的女子们似乎都紧张起来,也不由地盼着那位橘衣女子会说些什么。
“夏姐,路途遥远,这一路上你可要万分小心。”悦己满园的门口贴着一张暂停一日的标语,绵堇握着仲夏的手,万分叮嘱。
仲夏拍拍她的手,脸上带着些傲气,“傻丫头,我不会有事的,别忘了我可是很厉害的。”
“再厉害夏姐也还是个女人,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自然是要担心的。真的不用等将军派人来接你就提前出发吗?”
“恩,”仲夏点点头,看着天上的太阳,本安静的脸上变得有些严肃,若有若无地说,“不早了,我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绵堇知道多说无用,只是小心叮嘱她小心照顾好自己,“今日一别,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仲夏笑了笑,摇摇头说:“也许说,也许不是,这就要看咱们的缘分了。不过太挂念我,该见面的时候早晚都会见到,若是没缘,就算近在咫尺也见不到。”
“我又不瞎,你在我面前我怎么会看不见你呢。”绵堇笑道。
仲夏看了一眼绵堇身后不远的另几位看着她们的姑娘,微微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来,“若是你能来找我就另当别论了。”
那块玉佩用红绳编了起来,正好可以挂在腰上,上面刻一个‘晚’字,绵堇心里明白。送走仲夏,绵堇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看着仲夏的马车渐渐远离,心里闷闷的,往前走去几步,鼻尖有算算的感觉,但眼泪始终还是流不出来。这种与别人分离的感情,她不想去想得太多。
“死丫头,一大早站在大门口哭什么哭啊,要哭进去哭去,难看死了。”毫不客气的语气,绵堇的肩膀被一位穿着彩衣,长相精致眼神锐利的姑娘狠狠拍了一下。
“瞳毓,你轻点儿,你想把绵堇打残了?”诗话连忙拦在她们中间。瞳毓不屑地冷哼一声,残了就残了,关她什么事?
绵堇吃疼地侧身,这一下她的肩膀可是麻了。微微皱眉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来,“男人婆,最近力气又见长了啊,是不是又偷偷一个人在屋里练力气了?你的目标是徒手打死一只老虎吗?”
“本姑娘就这点力气你就疼了?”瞳毓环着手,站在绵堇面前足足高了她一个头,低眼看她,得意地说,“娇生惯养,现在好了,夏姐走了,没人宠你了吧,哼哼。”
诗话帮绵堇揉着肩,绵堇挑眉,“是啊是啊,璐梅不是也走了吗?现在好了,大家都没人宠了,我跟你一样了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才像话?是不是很开心,心里很平衡了啊?”
瞳毓讨厌别人看穿她的心思,略略皱眉,身后突然冒出了个似从低谷传来的声音,“夏姐走了,今日闭店,咱们不去哪里玩玩?”说话的人也是和她们一小一起长大的姑娘,纱涓。无神的双眼是她最大的特点,一条手绢从不离手,似有似无遮住自己的小嘴。不争不抢,不笑不哭,永远都是最平静的样子。
诗话一听,马上赞成,“好啊好啊,咱们四个很久都没有一起出去逛逛了。走吧走吧,出去看看也不错啊。”
“你们去吧,我心情不好,不去了。”绵堇摆摆手,从大门进去。
诗话与纱涓对视一眼,身边的瞳毓抬脚已经跟了进去。走到院子时,绵堇被瞳毓拉住,瞳毓不悦地说:“搞什么特殊啊,你心情不好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就好了?看看你这眉头皱的,哪个公子看了你会喜欢啊?就算你现在还不必接客,也不能把自己长丑了啊!”
绵堇侧脸看着别处,没有心思与她争执,“你让我回房休息吧,我不在你不是更开心。”
“你去了我是会不高兴,不过你不去我更不高兴。”
“又来了,真是霸道,说不去就不去了。”
绵堇白她一眼准备离开,却被纱涓拦住,“去吧绵堇,瞳毓是不想看你一个人伤心。”纱涓说得与她说得像毫无关系一样,平淡如水。
“哼,我才没有这么想!”瞳毓连忙反驳。
纱涓比瞳毓矮了一个多头,只得拍着她的背脊,点点头,“是是,不要这么激动。”
“就是啊,”诗话乘机拉着绵堇的手,笑嘻嘻地说,“反正你在屋子里也是看着外面发呆,走啦走啦,出去散散心,咱们陪着你。”
绵堇哪里不知道瞳毓的性子,只是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罢了。
“喂!你听说没有!传闻中十几年前的那位姑娘又来了!”悦己满园的院子里,乔沭提着裙子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兴奋地大声对院子里的姑娘们喊道。
姑娘们一听,纷纷放下手中的女红和毛笔凑了过去。
绵堇她们几个也是面面相觑,诗话拉着绵堇也凑了过去。就听旁边的姐妹问着,乔沭被围在中间,有些吃惊地说:“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姑娘们都摇摇头,“不知道啊,谁啊?”
乔沭笑嘻嘻地,眼睛打了个转儿,仰着脸就是不说,“想知道啊,呵呵,”她伸出手,“是不是也意思意思一下?我跑来告诉你们也很辛苦的!”
瞳毓有些不耐烦了,就知道她会来这一套,什么都跟银子能扯上关系,“不说算了,反正上街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那可不是哦!”乔沭得意地笑道,“当年的当事人其中之一我可是认识,别人可都不知道呢!”
瞳毓哼一声,诗话拉了拉她的袖子,甜甜地说:“乔沭姐姐,你最好了,消息最灵通了,最神通广大了,咱们都是好姐妹,你就告诉我们嘛。”
“哼哼,”乔沭更得意了,她就喜欢听别人说她了不起,“还是诗话最甜,不过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别人啊,”她看了一眼瞳毓,扬高声音,“想知道我都不告诉呢!”
“你!”
“你告诉她你也没好处,你告诉我们说有人,说不定我们听了高兴,以后有什么好事也是先告诉你的。这样的帐你不吃亏。”纱涓挽着诗话,说得淡淡。
乔沭想了想,怎么都不懂纱涓在说什么,“你别骗我了纱涓,你那复杂的话我不懂,我就懂银子,呵呵。”
“好了好了!”绵堇拦住瞳毓,走到乔沭面前,从头上拿下只金簪,“意思意思,可以说了吧。”
乔沭接过簪子,“还是绵堇最懂事!不像有些人啊,就知道听现成的,什么都付出怎么行呢。”
“乔沭,你不要太过分!”
乔沭退后一步,忙说:“你可别过来啊瞳毓,你打我一下我要躺半个月的!”
瞳毓知道她怕了,抬起手,“还不快说?”
“好好,告诉你们就是了,”乔沭收好簪子,又换上刚刚一副兴奋的样子,“就是十几年前啊,秦淮河边突然出现一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外族女子。女子穿着我们从没见过的衣裳,手上拿着一根骨头,身后跟着几个随从,就坐在秦淮河边的亭子中为人算命。”
“算命?那有什么好稀奇的?”
“算命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不过呢,她只给女子算命,而且只给她愿意算的人算。”
“就算这样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啊。”
诗话不解,道:“只给她愿意算的人算是什么意思?”
乔沭又说:“不知道从哪里听来,那位女子算命十分了得,算得没有分毫误差。而且能知道你的从前和将来,能知道你上一世与下一世,还能助你破解这一世的灾难。”
姑娘们一听都纷纷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胡说,怎么可能这么神奇,又不是神仙。”瞳毓不屑。
纱涓问道:“你怎么知道就很准了?”
“当然啦,我刚刚才看见王夫人带着千金的礼去谢了那位姑娘!就是因为当时那位姑娘给王夫人算了一命,她才能当上太傅的正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