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沙砾,枯叶乱飞,胡呦呦跳进胡念念怀里,用牙拔出银针吐到地上,翕着半边牙,虎视眈眈地盯着殷淳熙,嘴里发出斗兽般的呜呜声,四脚止不住地打颤。她很想问胡念念驱魔香的使用方法,可惜当着殷淳熙无法开口。
「少尊!」
石堆另一头忽然传来「阿杳」的声音。
是阿杳来了!胡呦呦竖起耳朵,依然盼望阿杳能够救她们。
「那个阿杳是假的,」胡念念点醒她说,「她是少尊的手下。」
胡呦呦听了十分震惊,「难怪我觉得阿杳变了,真正的阿杳,是不可能与魔族同流合污的!」
定春飞越过高高的石头,落到殷淳熙侧后方,小小的个头,仍是阿杳的样子,大口的喘气。
「少尊神速,呼,定春来晚了!」定春单膝跪地,抱拳道,额上大颗的汗珠滴下。
「你叫『定春』,不是阿杳?」胡呦呦眼睛酸酸的,恨着殷淳熙主仆,「真正的阿杳在哪儿?难道你们去过桃树林,也把她捉来了?!」
「阿杳确实在本尊手里,」殷淳熙负手挺胸道,「你没发现去蕉绿城的路上,她一直跟着你们么?本尊是在『绿城美人』里碰见她的。」
原来阿杳一直跟着我,是想保护我?胡呦呦眼珠转动,抽噎道,「你伤害她了?就像折磨我和六夫人这样?」
殷淳熙摇头,「她是一只木马,冷血冷肉感觉不到疼的,所以本尊折磨她有什么意思?」他伸手比了个旋转的动作,「本尊只不过轻轻地,帮她摘下了翅膀……」
「你会有报应的!」胡呦呦骂道,她知道那双翅膀对阿杳的宝贵意义,因为那是阿杳的恩人赐予的。
「本尊是想帮她,她一个小女子,整天背着双亲的尸骨,你不觉得很恐怖么,一点也不可爱了。」殷淳熙嘴角含着阴冷的笑,他血红的衣袍在风中飘动,衬得红唇更加妖冶,胡呦呦恨透了他刺目的笑容,她垂下头,这才完全了解阿杳背后的故事。
殷淳熙居高临下看着胡念念,「陆夫人,你想知道陆天霸现在身在何处吗?」
胡念念不吭声,吊着一只断臂,胸前血迹斑斑,歪着头脸色青紫,胸口剧烈起伏,像快撑不住了,良久才回了一句,「你找到他了?」
殷淳熙要的是活口,所以他刚才一踢,是控制过力道的。可银针上淬的毒要不要命,只有胡念念自己知道。殷淳熙现在有些后悔,似乎玩大了。
「赵里仁曾写了两封信,一封给了梨园的主人晏久安,另一封由审查官员留作了案底,能接触第二封信的人,本尊已一一排除,顺藤摸瓜找到了陆天霸。要不了多久,你们一家三口就能在幽冥乡团聚。不过,陆天霸现在只是个凡人,他的身体肯定受不了魔界的浊气,团圆只是暂时的。」殷淳熙说完看了一眼胡念念,「若陆夫人想和家人永远在一起快乐的生活,就替本尊好好劝他,最好让他自愿答应做魔,否则本尊就用非常手段,让他堕入魔道。」
「痴心妄想……」胡念念艰难地吐出四字,说完又喷了口鲜血。
任凭胡念念再如何否认,胡呦呦已经看出了,「六夫人」真是陆天霸的妻子。
「你是『胡念念』?你是我娘?」胡呦呦两只爪子推推胡念念。
胡念念瞒不下去了,轻轻地叫了声女儿,「呦呦……」
胡呦呦从没想过,她有朝一日能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娘!」她蹭蹭胡念念,伸出粉粉的舌头,去舔胡念念的手。胡念念摊开手心,任由呦呦舔舐,脸上浮出幸福的笑容,「少尊,奴家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从不奢望与谁团聚,今天能和呦呦相认,奴家很满足……死而无憾……」
胡呦呦一滞……
「银针上涂了致命的毒?!你的解药在哪儿!告诉我!」殷淳熙有些抓狂。
「娘,你什么意思?你快死了吗?你不要呦呦了吗?」胡呦呦大骇,望着胡念念憔悴的脸庞,「娘,你的解药在哪儿!!!」
「定春,搜身!」殷淳熙一声令下,定春张牙舞爪地扑过去,一把丢开胡呦呦,对胡念念上下摸索。胡念念的笑容久久不散,自嘲道,「天霸是仙,我却由妖道坠入魔道,已经对不住他了。我在幽冥乡日复一日地烧水泡茶,就是盼望仙人们有朝一日攻入魔界,我与天霸能重逢,哪怕只有一面也好。看来今日我大限已到,该烟消云散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似乎是回光返照。
人与妖死了,均要去地府报道。可仙与魔的死,便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殷淳熙走过来,一把推开定春,伸出两指封住了胡念念的穴道,朗笑道,「本尊偏不放你烟消云散!」
「殷少尊,奴家本无意害你,否则早下狠手毒死你了,你就替奴家了个心愿,帮奴家解开穴道,让奴家走快些吧。」胡念念闭上眼,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