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昨天还在血迹斑斑的床上挣扎的人,现在穿着一身干净的布衣,安详地睡着,脸上没有半分痛苦的神情。
君卿衍原本幽暗的目光,在盯着那张脸时,却渐渐明亮起来。
他想起夏沉烟说的那些话,也想起他将匕首刺入这个人的胸膛时,对方眼里那种满足和感激的神情。
他的手上沾了血,可流血的人却得到了解脱。
结束了这被禁锢的,为别人而活的一生。
也结束了那些灾难,和承受的痛苦。
这确实算是,一种仁慈,不是吗?
“盖棺,下葬。”
君卿衍缓缓开口。
言齐走到对面,抬起了棺盖的一端。
而另一端,是君卿衍亲自抬的。
俩人合上了棺盖,那独臂老者才站出来,运起灵力裹住棺木,棺木从地上浮起几寸,自己慢慢移动到了墓穴里。
棺材入穴,众人拿起铁铲,将挖出来的泥土,一铲铲地抛进去,逐渐堆成一个夯实的小山包。
坟前同样立了一块白色石碑,碑上用红字刻下了代号:江南丁卯号。
后面是生卒年。
夏沉烟昨夜给人治病的时候,就发现了对方很年轻,只是因为受伤太重,脸都肿了,还带着伤,分辨不出具体的年纪。
现在看到生卒年,赫然发现,他才十九岁。
甚至,比她二哥还要小一岁。
夏沉烟心头好不容易压抑住的酸涩,一下子涌了上来。
大概是想起了前世的日子。
那一世,二哥死的时候,也才二十岁出头,也是受尽了各种酷刑折磨后,悲惨地死去。
因为是犯了重罪被砍头,成为了家族的罪人,死后连祖坟都入不了,还要受众人唾弃。
“愿尔等英灵,能在此安息。此生再无风雨,再无波折,来世,再享太平盛世。”
言齐在坟前撒上酒,然后举目眺望,视线扫过整片坟场,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嘻嘻哈哈,尽是庄严和尊敬。
下葬结束后,钟神医和独臂老者都离开了。
言齐走过来对夏沉烟说道:“一般这种时候,王爷都会在这里多呆一会儿。跟我们先回去吧。”
夏沉烟站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坟前那个孤零零的背影。
这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在前世经历了无数的悲欢离合,痛失了一个又一个至亲至爱之人,可到了今世,那些记忆唯有她一人记得。
不是从头再来一次,那些血海深仇,就可以被抹去的。
她无法给前世死去的人立碑写传,只能独自在心里缅怀他们。
就像眼前的君卿衍,垂着双手独自站在那里,对着一座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坟茔,进行着沉默的缅怀。
竹林间的风吹得更急了些。
林间枯叶飞舞,肆意地拂过那些坟头和墓碑,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引领着它们。
风声呜咽着,宛若低泣。
天上的流云也随着风,厚厚地堆积在一起,投下了大片的阴影。
“轰隆隆——”
雷声猝不及防地炸响。
夏季的暴风雨天,几乎没有什么预兆,说来就要来。
言齐用手挡住迷了眼的狂风,说道:“王爷,好像要下雨了,先回去吧!”
君卿衍恍若未闻,仍然站在那里。
狂风掀起他的黑发和月白色长袍,原本宽厚的背影,恍然间显得有些萧索。
他好像也成为了这些坟茔中的一座,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轰隆——”
惊雷伴着闪电,风卷残云,一股低气压迅速弥漫开来。
好大的风!
言齐见势不对,又喊了一声:“王爷!”
见君卿衍没有反应,他咬了咬牙,心道,看来王爷铁了心要在这里守墓,毕竟这是王爷多年以来的习惯,风雨无阻。
“我回去拿把伞!”
虽然知道,按照这样的势头,估计伞也遮不住什么,但也总比没有好。
就在言齐转身跑下山的时候,瓢泼大雨伴着狂风和雷电,倾盆而下。
唰——
密集的雨滴砸向君卿衍的那一刻,突然被弹开,好像他身周撑开了一座无形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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