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人,这是我那个外甥。”时光匆匆,三年的时间转眼就过,这天一大早,已经官居正五品刑部郎中的裕禄带着十岁的苏子辰来到了朝阳门内南小街新鲜胡同的正白旗官学里,当着国子监派来的助教面递上管理旗务的正白旗满洲副都统绵宜的公函。“小孩子顽劣,接下来就请马大人多多照顾了。”
“照顾不照顾的两说,”马助教核对了一下绵宜的大印,皮笑肉不笑的冲着裕禄和苏子辰问道。“书读到哪了?等一下要当堂考录,若是不能通过,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
还有入学考试?真的假的,这还是印象中的八旗纨绔子弟吗?
肚子里嘀咕的苏子辰在裕禄的示意下,恭恭敬敬的向马助教鞠了一个躬,同时口中答复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小子七岁由国子监贡生王先生开蒙,三年来,学了三百千外,还蒙王先生传授了《大学》和《中庸》,《论语》还尚未学到,不过小子正在自行参阅念楼先生的《论语正义》一文,囫囵吞枣不求甚解而已。”
马助教眨巴眨巴眼,略带讽刺的笑道:“听着倒是出挑······”
说到这,马助教忽然从绵宜的公文里发现里苏子辰的身份,心里顿时格楞了一下,说到一半的话也收了回去。是的,别看官学里的助教、教习不能给官学生锦上添花,可若是得罪了他们,在考评上甚至文字本身动动手脚,就足以让你落个差评,届时耽搁几年出仕当官还是好的,搞不好还要咨文本旗,通告此人顽劣,那么一辈子也就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因此,别看裕禄戴着水晶顶子来送苏子辰来做开学登记,不好用,无他,买缺候补的也不这么一身打扮嘛?黑夜里谁分得清哪个是乌鸦哪个是玄鸟啊。
当然这也怪裕禄年纪太轻了,二十出头,胡子都没长成呢,已经是五品了,怎么看怎么像花钱买身衣服出来显摆的,不过落实到盖了绵宜大印的公函,那就不对了,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写明白苏子辰是正白旗第二参领第二佐领世管佐领,也就是说,马助教怎么拦,都拦不住苏子辰前程,妄动手脚只会招来苏家可怕的报复。
看着嘴还没长毛就已经是正四品佐领的少年,再看看裕禄胸前的白鹇补子,马助教额头的汗都快下来了,这叫什么事吗?麻子不是麻子,是坑人呢!
于是他立马换了颜色,小意的命人给裕禄奉上茶,同时缓和道:“请稍候,我且差人问问堂上,国子监那边赵司业到了没有······”
八旗官学向来是由国子监负责管理和授课的,不过与苏宬家之前请尚在国子监读书的贡生当蒙师不同,官学里的助教、教习都是国子监里的博士、典簿、典籍等学官充任的,就连国子监里的祭酒、司业等高级学官也时常巡视各旗官学,并亲自考核官学生,因此想在八旗官学里滥竽充数混日子是不太可能发生的。而入学的时候更是严谨,不单要打通管旗都统、副都统的关节搞到提名,而且还得通过国子监司业主持的入学考试,其难度虽不如异时空的会考、联考,也绝不逊色于任何一场期末考试。
坐了没多久,消息来了,国子监赵司业坐堂了,马助理一听,请裕禄在自己的公事房里稍作休息,便领着苏子辰前去面见赵司业。
等到了官学的大堂廊下,马助理向赵司业的随从通报了一声,得到的却是一句“候着!”
不得已,马助理只能向苏宬这小小人解释道:“苏,苏大人······”
听马助理扭扭捏捏这么一开口,苏子辰立刻打断道:“马助教客气了,圣人堂下,先达者为尊,还是叫小子苏宬吧。”
不是苏子辰谦虚,归根结底,传出去影响实在不好,他是来学习的,否则就凭世管佐领的正四品衔,赵司业也得先给他打千口称下官才是,然而这又成何体统。
尽管苏子辰这边另有打算,但刚刚不小心得罪了苏子辰和裕禄的马助理却不敢拿大,但苏子辰说的也对,毕竟这里是官学,一个助教对官学生口口声声的大人大人的叫着,传扬出去,苏子辰或许还可以解释成十岁小孩子不知事体的轻重,可他马助理的名声就臭了,少不了一个阿谀上官的评价。
其实阿谀上官就阿谀上官吧,现在的官场上谁不阿谀上官呢?但阿谀一个十岁的孩子算什么事呢?他马助理还是要脸的。
但马助理也不敢真把苏子辰当小孩了,所以心思急转之下,便以旗人日常见面的称谓方式对着苏子辰言道:“宸大爷,司业大人这边并无刁难的意思,一来,大人先要给在学的官学生进行考评,二来嘛,旗上荐来入学的还有两个,但空缺的名额只有一个,司业大人要等候补的学生都到齐了,才一并考核,以示公允。”
那还有什么话好说,等吧,就当是罚站吧,不过,有句话苏子辰还是要跟马助理说明白的:“马大人,在官学里,你还是叫小子宸大吧,爷什么的,小子可不敢受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