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大哥,今天父亲在场,我都没怎么跟你说话,”桂府的门口,送行的端方正跟苏子辰依依惜别。“记得过两天再来看我,顺便再带一本新的时文集。”
所谓新的时文集是说给边上桂府下人听的,事实上端方已经被苏子辰带歪了,整日里除了继续苦读圣贤经典外还对洋鬼子的军事科学技术发生了兴趣,这不,听说福州船政局和江南制造局已经在洋人顾问的指导下先后造出了几只洋式兵船,非要磨着苏子辰找资料给他看。
什么?福州船政局和江南制造局的造舰资料不应该是军事机密得妥善保存吗?苏宬现在也是白身,怎么可能搞得到应该深锁在内廷和兵部的军舰资料呢?
答案可笑又可悲,福州船政局和江南制造局上报的舰船资料的的确确是对大清的臣民保密了,但怎奈何,两局都雇佣了大量的外国工程师,正是这些外国工程师把两局所造各型船舶的信息一五一十的透露给了各地租界报馆,以至于在广泛收集洋人资料的京师同文馆、上海广方言馆里都能轻易的查到两局造舰的情报。
当然,某种程度上两局的主管官员并不是不知道洋人技师在向外界通风报信,但出于炫耀洋务运动成就的目的,再加上好的洋人工程师不易雇佣的缘故,所以两局高层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瞒上不瞒下,只要清廷高层不明所以,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般处理了。
啥?都是旗人生员的京师同文馆为什么会默不作声?
别搞错了,洋务派的赤帜可是执掌军机处的恭亲王奕?和吏部尚书文祥,有他们两位的包庇,下面实干的,偶尔出的纰漏自是不会深究的,都是发展中的问题嘛,可以原谅的;而且同文馆还是洋务派的培养基地,又如何会给自己人找麻烦呢?
更不要说此时的大清国,上上下下麻木不仁,除了党争需要和极少数有心人之外,甚少有人关心什么军舰、海疆、海权了,非得到了几年后,日本侵台,才会掀起第一次海防大议,使得海军、军舰之类的名词成为时髦谈资。
因此苏宬可以通过陈佳业、赵子晨等人轻而易举的从京师同文馆的资料库里找出那几艘木壳舰的资料,甚至还能翻出线图和洋人顾问的点评来。
“新的时文集?明白了,我来想办法吧。”苏宬冲着端方点了点头。“先走了,过两天再来找你,这几天先好好读书,来的那天我可要抽查的······”
和端方告别后,苏宬钻进了荣府的骡车,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荣禄立刻吩咐车夫道:“走吧,回府!”
骡车动了起来,只见在桂府还满面笑容的荣禄此刻却沉下了脸:“苏家大哥倒是出了个好主意啊,清理圆明园,你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吗?”
苏子辰怎么不明白荣禄的意思,只得解释道:“圆明园荒在那只能便宜了那些偷盗的家伙,不如变废为宝,那些草木和柱石整理整理,完全可以用在皇上大婚上;而且在清理圆明园上列支一笔,不拘是一万还是五千,肯定是用不完,积累起来,将来或可以调用。”
苏子辰怎么不知道官僚有化神奇为腐朽的本事,不但能在石头里榨油,而且能无中生有,但他不是没有办法嘛,摆明了桂清一定要从他口里挖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否则就可能阻止自己和端方的交往,就算是不阻止端方和自己接近,以桂清的身份在内务府里说一句“狗屁小和珅,明明是什么都不懂的混账小子”之类的话,自己的名声就臭不可闻了----苏宬的确不需要“小和珅”的虚名,但至少现阶段他还没踏上仕途,所以还需要荣禄、桂清这样的朝廷重臣加以顾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人脉也是极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