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停一下。”

    马车停稳之后，阑珊从马车上跳下来，陈峰从窗户里探出头道：“赵阑珊，你去哪里？”

    她没理他。

    距离主道还有几公里便已经聚集着人，她爬上客栈的二楼，窗边同样围满了人，众人都在议论着齐王在阴山的事。

    有人说，他和守城的小将军古楚大败匈奴。

    有人说，他身负重伤，命悬一线。

    有人说，齐王战死边关，没有回来。

    她急得心急火燎，从楼上下来，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穿梭，挤了半个时辰，才抵达主道附近。这时，军队早已离去。

    人群开始松懈。

    她躲进一旁的客栈，正当失魂落魄之际，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赵阑，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抬起头，是崔子清，他头皮披散在身后，如绸缎般黑亮，穿着上等的白色丝绸，举手抬足都是贵气。

    她收起失意，笑道：“崔郎。”

    比起在书院里的他，此时的他当真是人间龙凤，下巴微微抬着，眉眼间透着淡淡的疏离，若不是与他同窗，这样的人怕是永远都不会看她一眼。

    这不是普通的客栈，不少官宦子弟向她看来。

    “那个人是谁？居然能让崔子清主动与他说话。”他出生极好，鲜有人能入他的眼，这赵阑，想必也是人间龙凤。

    众人不由对她肃然起敬。

    她惭愧地低下了头。

    “崔子清，你还不上来，在那里干什么？”一个同样身着华服的男子从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探出头来，他看起来要更为年长一些，但似乎并不介意与比他年纪小的崔子清来往。

    崔子清冷笑道：“你让沈文柏来看看，谁来了。”

    “谁？”男子疑惑地看了一眼赵楠，见是生面孔，更为好奇，“沈文柏，快过来。”

    沈文柏放下茶杯，从窗边走来，“什么事？”

    “你看看谁来了。”

    他探出头，目光和阑珊一对。他皱起了眉。

    崔子清对他的反应极为满意，邀请她上楼。阑珊摇头道：“我不去，我要回去了。”

    “你来这儿，是想看高霁吧？”如他这般尊贵的子弟，就算直呼当今天子的名字都不会让人觉得诧异，虽有不敬之嫌，而这名士讲究的就是气节。

    若是阿谀奉承之辈，自是当不得名士二字。

    他志不在朝堂，而是一心要做扬名天下的名士，所以他一直都刻意保持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傲然。

    她慌张地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去。

    “沈文柏，她要走了。”崔子清看向沈文柏道。

    沈文柏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非常不想她参加这样的场合，这里的人，都不过是必要的应酬而已，而且他们会以家世来把一个人分为三六九等，阑珊在他们眼里自是最下等。

    此时，她身上还穿着下学时穿得衣服，被人群挤得皱巴巴，头发因为汗水黏在脸上，和精心装扮过的他们相比，可谓是狼狈至极。

    他不希望她在这群人里难堪。

    崔子清这一喊，让众人对赵阑珊更有兴趣，其他人也闻声起身：“沈文柏，莫不是来了你的卿卿吧？”

    “莫要胡说，”最先探出头的少年道：“是一个少年呢。”

    把一个男子说作女子，这是一种其他的侮辱。

    尽管她本身就是一个女子，也不禁咬紧了唇。

    沈文柏直接从二楼的阶梯上跳下来，拽着她的手，将她拉出去。

    人群已经散去，夕阳西横。他和她并肩站在屋檐下，空气中飘散着他焚香之后的味道和她身上的汗臭。

    她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好像让你难堪了……”

    “你说什么呢。”他打断道：“我是不希望你因为这群无关紧要的人伤害到你。”

    他还是他。

    即使他出了书院，和她不再是同窗这一个阶级。他依旧没有轻视她。

    她有些感动，“沈文柏，你是一个好人。”

    “知道就好。”

    “是我见过，第二个这么好的人。”她补充道。

    “居然还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人？”他诧异道。

    风从帝宫的地方吹来。

    她低下头，眼角荡开一抹温柔，“是有一个比你还好的人。”

    他没有说话，从她的表情中读懂她的心意，那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同时，唇角泛起一抹笑容，他好像又发现了——她的第二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