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没拉,窗外的月光洒在木质地板上,我被脱下来扔在地上的衬衣也被照亮,更显屋内狼藉。
空气不流通,房间内一直萦绕着这股淫迷的气味让我恶心。
我觉得我自己恶心极了,想杀人,想死,更想死前把傅云川带走。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就在我刚来夜场工作不久时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还没有遇到贺闻朝。
我刚坐台不久,某天夜场来了位顾客,有特殊癖好那种,我不想服从他,但那疯子像条疯狗一样,逮谁咬谁,他居然要用强的。
最后争执中,我拿起床边的烟灰缸朝他后脑勺砸去,结果没想到人能那么脆弱,他居然死了。
他居然就这么死了,死在我手上,死在脱了半截裤子的床上,一个恶魔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件事说起来就很搞笑。
然而这件事最后的解决方式就是,我坐牢了。
我应该庆幸当时未成年。
而且算是正当防卫过当。
但出来的时候我已经20了。
我原本以为进去前怎么活,出来后也怎么活,可当我回到夜场时,我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些伪善的人竟连样子都不肯做了,她们对于我的厌恶那么赤裸又晃眼,明晃晃刻在眼睛里。
我不明白,同样都是女人,同样从事这样的勾当,难道就因为我做了这些人不敢做的事,所以我就要被当作异类一样被人排斥。
那时我变了,变得更加放荡,活的更加随性。
从那时候起,我觉得“我要改变世界”就是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我知道活着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容易。
能活着就该谢天谢地了。
今晚的月光很凉,凉的彻底,照在我裸露的身上,以至于能让我看见每一处并不光鲜的痕迹。
它们就像是地狱给我的馈赠,让我在月光下羞于启齿。
我疲于捡起地上的衣服,也疲于伸手拿被子,我勉强用毯子盖住身体的一角。
我侧头盯着天空上的明月,竟意外发现,今晚的月亮圆的过分。
我又恍然想起,今晚好像临近中秋了。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如此讨厌各种节日,包括我的生日。
但我甚至已经忘记,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讨厌的。
可能是我父亲在中秋前被认为贪污抓走的,也可能是我母亲在我生日那天从楼上跳下来的。
中秋,我匍匐于男人身下,不久之后锒铛入狱。
现在,又是中秋,我满身狼藉,疲惫,苟活于世。
我像只蛆虫,缓慢挪动身子,但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都会惊动我满身的疼痛。
如果我现在就散架了,我一定不会奇怪的。
**隔天,我还没睡几个小时,傅云川又来了。
天光大亮,我不想看见他,用被子罩住头,但他却以为我还在赖床。
他说,“今天和他出去一趟。”
声音冷得像六月飘雪。
临走前,他又嘱咐一句,“别怪我没提醒你,好好弄弄你那鬼样子。”
我没出声,维持这个姿势躺在床上。
房间很久没动静,我下意识以为傅云川已经走了,然后探头出被子的时候又准确无误和他对视。
他靠着门,没走,我也才后知后觉想起,我没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还有关门声。
“你还有事?”我问他。
他说,“你前任也在。”
我皱眉,反应一会,原来是贺闻朝。
傅云川似乎很想看到我听见贺闻朝三个字时脸上的表情,他盯着我,盯的细密,嘴角若有若无还有一道讽刺的弧度。
他走了,门“砰”的关上。
我还是精心打扮过了。
傅云川也让芸姨送了套衣服上来。
是一件改良的旗袍,很显身材的那种。
四十公斤出头的身材是我以前很羡慕的,但现在看来却过瘦了,我连最基本的衣服款式都撑不起来。
我化妆,擦了个很红的口红,为了掩饰自己没气色这件事,头发也烫的大波浪。
眼线、眉毛,一点不落,我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一瞬间也没认出来这是我。
我已经好久没碰过这些东西了。
我下楼,这些人刚好在吃早餐,傅云川在的桌子上一句话也没有。
芸姨也在,她最先看见我,看见之后一双眼睛都没离开过我身上半秒。
乔以澜也在。
我面无表情盯着她,以至于我没能错过她看见我的当下惊讶的嘴巴张开的滑稽模样。
我知道我很惊艳。
这才应该是我。
让人目不转睛盯着,才应该是我——姜荫。
房间内偶尔有两个保镖在,他们看见我的当下也忍不住怔忡。
除了之前的余成、沉湎外,很少有保镖见过我,他们自然没见过我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