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湾之中,一个白色的身影临波踏水,疾速飞往湖水中心的绿洲。白衣上的红色牡丹在空中翻卷出凌乱的花影。
碧澜小筑前方的烛火已经熄灭,凄艳的烛泪在地上堆积成血一般的湖泊。
血湖中央,一个白紫相间的瘦小身影无力的倒在地上,他的嘴角、眼角、鼻孔、耳孔都溢出温暖的鲜血。
空气中漂浮着极淡的血腥味,又夹杂着极清的嫩竹幽香。
鲜血与嫩竹交汇的气息,是一种牵扯人心的蛊惑。
舞动的牡丹花影落在地面上,从中惊惶走出一个美丽的女子。她惊恐的快速跑向八卦烛阵中心,颤抖着扶起地上那个孱弱的身躯,拍打着他细嫩的脸庞。
“傻孩子……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啊?……”
“呵……”
“都是师父害了你……呜呜……”
“师……父……原来……是……真的……”
“呜呜……”
“……”
后来有人说,中秋之夜,皇城五里外的落凤坡上飞来了无数的流萤,甚是奇异。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些流萤来自哪里,只知道它们是从东南方向的夜空里飘来,仿若一条巨大的银色绸带。
又有人说天有异象,不是灾祸就是福星。
山间野语,不知可信不可信……
皇宫之内,祀仁皇帝坐在宝雕玉砌的龙榻前。
宽敞舒适的龙榻上躺着受伤的晋国世子小雁涵。他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皇帝紧握着小雁涵嫩白的小手,神色痛惜又焦急。立在皇帝身边的珣妃也面色焦虑,神情凝重。
榻前跪着十来个太医,众人低着头,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李太医,晋王那边怎么样了?”皇帝声音沉重,目光却只是落在榻上小雁涵苍白的脸上。
“回陛下,微臣刚刚给晋王把过脉,晋王只是伤心过度,休息休息便无大碍。微臣已命人给晋王服了一剂安神药,估计明早便会醒来。”跪在后面的一个中年太医恭声回禀。
“嗯!”皇帝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然后撇头看向跪在最前面的一个老太医,“张太医,涵儿的伤怎么样了?”
“回陛下,刚才微臣与众太医检查过世子的伤势,结合脉象来看,得知世子身上共有十余处伤,其中脑后勺、肩胛、手臂、臀侧均为皮肉伤,敷上几天药草便可痊愈;脊椎处有轻微受损,臣若施以银针,配以药草煎服,也可无恙;只是世子大腿、小腿、膝盖、脚踝等部位的经脉严重受损,骨节处亦有多处碎裂,只怕……”
老太医觑着皇帝沉重的脸色,心里虚得发慌,实在不敢再往下说。
“只怕什么?”皇帝瞪向张御医,然后目光又冷冷扫向众御医。
老太医吓得身躯一抖,额上青筋爆出,冷汗涔涔,只得颤颤巍巍道:“即使施以银针,配以丹药,恐怕也不能完全治愈……只怕会落下残疾,终身瘫痪……”说到最后,连开口都不忍心,声音竟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到。其他御医皆伏地叩首不敢动弹。
“什么?落下残疾?终身瘫痪?”皇帝一声暴喝,怒目圆睁,十分痛心又十分愤怒,“你们这群庸医!朕养你们何用?!来人!都给朕拖下去斩了!”
从没见过一向温文尔雅的皇帝如此大发雷霆,众太医顿时面如死灰,心跳如鼓,叩首不停:“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陛下息怒!”珣妃一边轻轻抚着皇帝的胸口,一边柔声说道:“杀了太医又有何用?天下神医何其多!”一盏琉璃宫灯的光影落在她莹黑的眸子里,映着那张闭月羞花的容颜,更添三分魅惑,四分柔情。
皇帝转头看着他娇美的妃子,眸光一闪,脸上的怒气消散了几分。
高贵美丽的后妃长袖一挥,众太医心下一松,如遇大赦,纷纷恭身退下。
珣妃依旧拍抚着皇帝的胸口,继续柔声道:“臣妾以为,陛下可以通令全国,在各州府郡县贴出皇榜,召集天下名医来京为世子治病。”
皇帝沉思片刻,颔首说道:“爱妃言之有理!”
珣妃颇为谦恭的笑了一笑,鬓上的朝凤簪在灯光的映照下绽放出耀眼的金光。
夜色渐浓,月光如纱。
桂香清逸,宫灯连绵。
珣妃刚从皇帝寝殿回到丽珠宫,就挥退了所有宫人内侍,她端坐在铜镜前,黛眉微蹙,面色含忧。
为什么离心还没有回来复命?按理说事情早就该办完了呀!
恍惚间,一个玄衣男子悄然跪在帘外,声音沉痛压抑:“主子!”
“离情!”珣妃眉头一跳,迅速起身,走出内阁,轻声询问:“你大哥呢?”
“大哥他……”玄衣男子悲痛欲泣:“死了……”
“什么?!”珣妃身形一震,脸色煞白,急急问道:“死了?!怎么可能?那,那个女人呢?”
珣妃睁大了眼睛,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玄衣男子双眼赤红,声音断断续续地嘶哑:“我……我带人去接应大哥,在落凤坡发现了他的尸体……那个女人也死了,被火烧得面目全非,肚子里的婴儿都被野兽叼走了……”
“唔……”珣妃长舒一口气,心又落回身体里,凝眉道:“你确定是那个女人的尸体?”
“确定!”玄衣男子忍住哀痛,从怀里拿出一只绿色手镯,上面刻有蝴蝶花纹,“这手镯戴在那尸体左手上,现在尸体已经被我们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