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们行至碧云山时已折了两批人马，和他们不分胜负。只是自从玉竹公子与我们结伴同行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乾风眉头微皱，似乎在猜测着什么，可又不敢轻易下结论。

    “一定是玉竹公子所为，不用担心。”楚雁涵淡淡说着，把轮椅向后移了一点，转到屋子中间来，莹润的右手拿着铜线慢慢在左手上绕着，脸上一片沉静，“虽然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相信他即便不会成为我们的朋友，但也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希望如此吧。”乾风一边淡淡说着，一边走到楚雁涵身边来，一双小眼里透出无比晶亮的光。

    “谭将军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楚雁涵的目光落在那片摇曳的烛火上，声音是一贯的平和从容。

    “一切进展顺利。”乾风推着楚雁涵缓缓向内屋走去，脸上的神情又变得轻松快活起来。

    “嗯，那就好。希望这次卫州之行会有收获。”楚雁涵把视线从那烛光上收回来，脸上却沾染着点点光影。

    “公子，飞音使者回报，颖州也有消息传来。”乾风看着楚雁涵小心翼翼的说着，声音很轻。

    “哦？怎样？”楚雁涵又把目光移到那片跳动的烛火上，声音似乎有点急促。

    乾风看着自家公子的反应，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萧姑娘乃是天下第一庄祈天山庄庄主、二十年前的‘正义公子’——萧正天的女儿。十八年前萧大侠还只是祈天山庄的少主，他为人正直又富有侠义心肠，在江湖上享有很高的声誉，有很多名门小姐和知名侠女都对他心存仰慕，只是他一直不曾娶亲，江湖传言是因为他和秣花宫前任宫主花影姬有过一段恋情。”

    楚雁涵微微颔首，示意乾风继续往下说。

    乾风继续道：“可是有一天萧大侠突然带回来一个女婴，说是自己的女儿，但却没有人见过这个女婴的母亲，江湖上的人难免议论纷纷。而那时萧大侠的父亲萧老前辈不但不怀疑，反而十分喜爱这个小孙女儿，江湖上的人大多惧于或者需要倚靠祈天山庄的势力，也就不再多加议论。后来又有传言萧姑娘乃是花影姬所生，不过萧大侠和花影姬均不承认也不否认，所以萧姑娘的身世……似乎有点扑朔迷离……”

    乾风说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猜测。

    楚雁涵听着乾风这一番话，嘴唇微抿，脸上一片平静，眼里却闪烁着无数柔和的流光。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早点歇息吧。”

    “是。”乾风静静出声，然后不动声色的服侍楚雁涵就寝。

    乾风关好门窗出去后，世界安静下来。

    烛火已灭，屋子里仍有淡淡的光线在无声的流转。

    楚雁涵躺在床上，放在锦被上的手指依旧轻轻绕着细细的铜线。

    似乎不管怎么绕，那一根铜线总是绕不完。如同人的思绪，飘渺而又绵长得没有尽头。

    即便身体不会辗转反侧，尘封的往事还是如同潮水般在记忆里来回翻滚，搅得人睡意全无。

    现实与过往都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而未来，连预料都遥遥无期……

    闻名天下的明阳公子从未有过这样不知进退的时刻，明明很想揭开那层面纱来看个究竟，可是又怕看到事实后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

    这种恐惧与担忧不是因为胆小，而是因为不忍，抑或是不舍……

    绕铜线的人轻轻睁开眼睛，那一双明若朝阳、灿如晨光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里依旧清亮绝伦。

    只是那清亮的眼底却似乎沉淀着某种复杂的情感，长久以来在岁月的变迁中已经归于沉寂，但是此时却不受控制的翻腾得厉害，连带着头脑中也闪过无数的片段。

    假山后的挥鞭搭救、御花园里的紫蝶绕身、手抚小腹的窃窃私语……一幅幅温馨的画面穿越时空的距离浮现在眼前……

    柳絮纷飞下的蓦然抬首、两手相触时的怦然心动、红烛光影里的情不自禁……一张张鲜活明快的脸庞不由自主的穿梭于梦里梦外……

    那掌心的温度，时而飘渺时而和暖……

    那灵动的风骨，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她和她……到底是不是……

    月轮渐渐西沉，纷扰的思绪随着手绕铜线动作的停止而缓缓收拢。入梦之前的一个意念是：不管怎样，只要她开心就好……

    夜色越来越深，桂树枝上已经沾上了点点露水，在月光下反射着灿灿的莹光。

    一个优美如画的身影躺在一根斜伸出来的桂枝上，在光影流转间蒙蒙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