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鸾在他面上细细看了几眼，摆摆手道：“不行，你不能去，本来就命短得很，爱惜着点才好。”

    夜销没有说话，一把将酒足饭饱的白鸾拎起来，推她走出门外，颠颠手中的携云袋，方说道：“你这一路吃喝休憩总要有人照顾着，便是碰到了危险，你将我装进袋子里就好。走吧，你掐云头还是我去备马车？”

    白鸾觉得今天的夜销看着格外顺眼，果然有了师徒的名分就是不一样。遂也不多说什么，将他一并拖上云头，两人就这么在院子里凭空消失了。

    看来夜销这个质子，大抵也不想好好做了，白鸾隐隐猜测，夜销的大限之日只怕是就快到了。

    掐云一路向东，黄昏过后夜幕降临，天空中雾气极重，白鸾倒是没有什么，夜销便有些呼吸不畅快的感觉，虽是强忍着不愿表露，总归是逃不过神仙的眼睛。看着脚下山林中灯火通明的高楼，白鸾压云而下，带着夜销再度降临到大梦楼前。

    白鸾的意思是更深露重的，便在此先休息一晚，等天亮了继续上路。夜销却不相信白鸾的想法有这样简单，大梦楼与楼月关系匪浅，一个运气不好两人便会再度碰面，现实世界里楼月不敢拿白鸾怎么样，可白鸾究竟存个什么心思，他此刻却摸不透了。

    索性干脆问道：“你要找楼月寻仇？”

    “寻仇？”白鸾轻笑一声，舒了口气道：“你师父我向来不懂记仇，一般算得上有仇的当场能报便报了，仇恨这个东西不比恩情，压在心头只会叫人憋闷沉重，记着它实在没什么好的用途，我素来只报恩不报仇，再说我也打不过她啊，你就放心吧。”

    白鸾确实是顺便找楼月来的，目的也确实不是为了寻仇，她只是好奇，在月缺的幻境中，楼月如何能变成阿殇的模样唬弄自己，且变得一模一样，由此见得，楼月是见过阿殇的。或许从她身上，可以打探出一些关于阿殇身世由来的事情。

    大梦楼自有一套管理体制，下面的人多半不清楚楼月的底细，也不知道夜销同楼月私底下的往来关系。因此他们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说要找楼月，兴许人家连楼月是何方神圣都不晓得。

    白鸾于是在路边寻了块大石头，施个法术将它变成一坨华丽丽的金子，转身问夜销像不像。夜销没见过这么奇形怪状的金子，便指点了几句，白鸾按照夜销要求的样式又变了几次，现在终于有些元宝的模样了。

    两人便带着假钱进了大梦楼，又是赶上标姑娘的好时节，白鸾一拍桌子，将几名姑娘全数标下，小厮收了沉甸甸的假币，将几名如花似玉的姑娘引进来。白鸾倒是大方，命姑娘们统统过去陪云大爷作乐，夜销自是推脱再推脱。

    “白日里同红衣绿袖打闹的精神哪里去了，师徒都是自家人，在我面前你就不用不好意思了。”白鸾笑嘻嘻地挖苦道。

    夜销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绽开灿比春风的笑容，挑眉道：“原是在吃醋。”

    夜销于是领了白鸾的情，左搂一个右抱一个大大方方地享乐起来，目光却每每瞟向如吞刀子般表情艰苦的白鸾，笑容就更增了个弧度。白鸾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凶巴巴地把姑娘们轰了出去，背对着夜销不肯说话。

    两人在房中坐到半夜，期间白鸾偷偷打了几回盹，清醒时发现自己歪在夜销怀里，脑袋里很自然的想到些不该想起来的画面。于是站起来揉揉眼睛，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问他现下是什么时辰。

    夜销整整衣袖站起身来，从携云袋里翻出一件斗篷给白鸾披上，一边栓着领子前的绳扣，一边说道：“看你睡得，皮都皱了，我带你上去精神精神，你一定没有看过人间的日出吧。”

    上去？白鸾还是有些迷糊，便被夜销牵着走出房门，回旋着的狭长木梯被踩的咯噔作响，夜销将她带到大梦楼顶层的方台上，坐下后便见东方翻出潮红，如少女粉气氤氲的脸颊。

    夜销说，日出东方是他看过的最美的景色，或许白鸾见过更美更壮阔的，可是他想将自己认为最美好的东西同她分享。可惜说这话的时候，白鸾歪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那些变来的金子终于重新变回石头，这样大手笔的假币引得大梦楼上下惊慌，一早便惊动了替她老爹管账的楼月。

    “她来了。”白鸾忽然坐直身体，睡意全无，随手将隔得皮肉不太舒服的滴骨扇塞进夜销手中，语速飞快，“在这里等我。”

    说着，便直接从高楼顶端飞身跃下，裙袖轻盈翻飞如雪白的羽翼。

    她本就是一只应该自由翱翔于天地的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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