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妄水之颠与华楹会和的时候，惊鸿的身体已经凉透了，没有气息没有脉搏，皮肤与肢体都是僵直的，像一尊精心雕琢的蜡像。白鸾死死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令他的脸贴着自己的胸口，试图用体温去温暖他。泪水无声成河，整颗心仿佛被无尽的黑潮淹没。

    那冰凉的手掌已经失去了小小的力量，呼唤他时再不会如数日前那般甜甜的笑，他原本那么鲜活，他原本是他们手心共同的宝，却被那个人亲手打碎了。

    白鸾抿着唇心痛地闭上眼睛，她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希望再睁眼时，看到的是曾经最平淡无趣的光阴。就算没有这个孩子，就算不曾有过爱情，如果再来一次，她会选择不再与他相遇，不是后悔，只是无法面对现在的结局。

    叶三生离开片刻，回来时采来了云池里的无妄莲，粗鲁地从白鸾怀里把沉睡的婴儿抢过来，用法术将他封存在赤色莲花中。淡淡道：“他的魂魄还在，不过你再这么哭下去，可能就要被你超度走了。”

    白鸾擦掉泪水，有些感激地望着叶三生，紧抿着唇，睁眼看着叶三生将无妄莲暂时幻化成一团光球，塞到华楹手中。

    “无妄莲不能离开云水滋养太长时间，我们先回魔宫。”叶三生道。

    魔宫……白鸾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身体几乎打了个寒战。离开神族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是她真的要随他们去魔宫么，进了那道门，从此便彻底与神族势不两立，而做为入魔的交换，她的惊鸿一定会得到最妥善的照顾。

    这些，白鸾都考虑过。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但还是被这两个字吓得心中一悸。叶三生在旁冷冷催促，并没有给白鸾回答的机会，“自己能走么？”

    白鸾与华楹对视一眼，心里苦笑，其实做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华楹天生是魔，却也能如此真心待自己，而天君他们——因为一个预言，就要对刚出生的孩子狠下杀手。与魔，到底是没什么区别的。

    还有九舞，向来瞒自己瞒得那么深的九舞，凡人说，虎毒不食子，果然神仙的心不是肉长的。什么秉公无私，兼爱苍生，全都是放屁，说白了就是冷血无情！他连自己的骨肉都狠得下心，对自己到底也没有几分软心肠，再爱能有多爱自己，他说的没错，在他心里，总有许多比爱情比她白鸾更重要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逼着他们背道而驰。

    他一早就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所以在决定牺牲惊鸿的时候，白鸾根本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责怪他。但她就是怪了，没有任何理由，就是怪了恨了，如果他能够狠下心肠扼杀这个孩子，那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她，为什么要将这孩子带到世上来！

    墨止说，男人在追求一个女人的时候，以为自己可以为她出生入死，那是一厢情愿又发自内心的以为。男人追求女人最成功的境界，就是要这个女人无怨无悔地被自己伤害，把那些追求过程中吃过的亏，一一讨回来。

    当初白鸾听这段话的时候，觉得墨止实在是在扯淡，现在想想却有几分道理。

    冷笑着，白鸾拖着重伤的腿迈开步子，剧痛拉扯，又险些歪倒在妄水的沙岸上。叶三生蹙了蹙眉头，揽过白鸾的腰将她抱起来，语气中没什么情绪，淡淡道：“走吧，那些讨人厌的东西，就快追上来了。”

    因为魔族在隐身这方面的造诣很高，这一路走得还算顺畅，不足一日便到达了逆石林。

    通往魔界的必经之路，白鸾早知道神族会提前在此设防，却没想到，这最后一道障碍，竟然是他。

    也并不奇怪，从逃亡到现在，九舞就没有现身过，以他对逆石林的熟悉，由他来追捕白鸾最合适不过。

    九舞挡在逆石林最重要的一道石柱前，冷眼看着叶三生，凤眸睥睨，“魔族同我的账尽可以大大方方地清算，如今劫持了我的妻儿，似乎不太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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