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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早就把你忘了……

    这些年叶三生说过很多让白鸾觉得不痛快的话，唯独这一句刺得最疼。虽然尽量不让自己想起，可白鸾实在没有办法承认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是如果那个人忘了的话，那就太不公平了。当初成煜说的就不错，记忆这个东西其实是很折磨人的，可这记忆折磨了她这么久，他却能心安理得地在人间当什么大祭司，还下棋，还聊天，还抓刺客！

    白鸾觉得老天对自己不公，他什么都忘了，忘了当初对自己的好，更忘了曾经对自己的坏，忘了她恨他厌他的理由，因为他忘了，所以显得自己的所有计较都变成无理取闹。

    她明明应该那么恨他，现在却更直白的感觉到，那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成是怕。她害怕他，害怕提起那些伤情的过往，更害怕他再次闯进自己的世界，将所有的伤害重新上演一遍。

    那个抛妻弃子的人，再度抛下了回忆，他真是拿得起放的下阿。如果当这一世结束，当他想起来自己曾经与她这么靠近，又会是怎样一番心情，觉得她很可笑么？

    白鸾终于明白没有那么轻而易举的死而复生，原来夺取人皇的心，真正的难题就在这里。不是如何去蛊惑一个男人，而是如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如何克服自己心里的挣扎与纠结。

    惊鸿……惊鸿……

    她反反复复地在心里念起这个名字，为他，为了她的儿子，什么都不要紧，就算是面对他，杀了他，哪怕是再一次爱上他，都不要紧！

    叶三生因为刚才与人皇孟人杰靠得太近，显然是被他与生俱来的天人气泽伤到了，只是藏了这么久，也没好意思让白鸾看见。白鸾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死好面子的人，为了面子可以憋出内伤来，这样的人都是自找的！

    叶三生离开后，白鸾独自在皇宫里溜达着，方才惊了一身冷汗，现在又正是最燥热的闷夏，浑身黏黏腻腻的。她并不着急回到早就安排好的寝殿，就是这么没什么目的晕头转向地走着，脚下有路可以走，心情似乎就没那么烦闷。

    鼻尖隐隐闻到月桂的香味，左右寻了寻发现是一侧宫墙里飘出来的，那味道清清甜甜，混着薄荷的清新，在这样酷暑的季节里，引着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见着四下无人，白鸾轻松攀上墙头朝里面望了一眼，是个清雅的院落，其中并没有半个宫人出现，就像是被整座宫苑遗忘掉的角落。而那香气的来源，是一方白玉贴壁的水池，池中飘着几朵白花，中间挂了条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布帘子，周围被许多茂盛的紫竹遮挡起来，令那水池更成一个独立的空间。

    白鸾越发觉得身体粘腻得很，左右思忖片刻，没多想什么，便遁进宫墙，再多看几眼确定四下无人，脱了外衣跳进水池子里。

    恐防有意外，白鸾还刻意将外衣放在自己触手能及的位置，若是周围出现什么响动，她只要抓住衣裳，掐个遁诀跑掉就行，绝对不会有人能发现。

    这水温温凉凉的，很适合这个季节。白鸾往光溜溜的手臂上浇几捧水，夜色里看着自己的手臂泛着细细的光泽，那些被遗忘了许久的少女心事肆意蔓延。白鸾泼了两捧水在几步外的帘子上，帘子便轻轻晃了晃，水点晕开，像小碎花似的。

    极度紧张后的放松便放松到极致，白鸾将整个身子浸在水中，歪着头靠在光华的白玉石壁上，想起了往昔。

    那时他还是夜销，在他的质子府里，也有这么一方水池子……

    白鸾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但是想念又让她觉得很快乐，最后终于痴痴地发起呆来。如果岁月永远都停在那个时候，她就不会怨他恨他，可是如果夜销就那么死了，再也没有复生过的九舞，她就不会有惊鸿，也不会有如今的牵绊。

    如果如果，原来有得必有失，舍去每一个如果，其实她都不舍得。

    时间把他们推到了这样的位置，她一直在学着去接受，接受他们的关系，也接受对他的怨恨和抗拒，更下定了决心，要接受那些未来的，或许自己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白鸾觉得有些累了，她抬手覆着自己的眼睛，沉沉出了口长气，让她在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地方，把所有的事情暂时忘记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睡着了，虽然只是片刻的小憩，也已然睡得很甜。

    醒来是因为敏感地察觉到水里的波动，像是有人扔了颗石子似的，动作很轻，但确实是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