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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姨当初给我们的草图,准确地说一共是五张。其中一张画着的是被艾布尔等人夺走的象牙盒子,我们至今都不知道这个象牙盒子当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可以确认的是,这个象牙盒子里面,很可能是藏着关于巴蛇神的秘密,毕竟这个象牙盒子本身,也是从巴蛇神的复制体腹中取出来的。
至于其他的几张草图,其中一张画着的是五丁开山的素描,另外两张分别画着一个巨大的茧状物和一条巨蟒。最后一张是一幅潦草的地图,但是地图没有标注地名,估计应该是在发生五丁开山传说的梓潼境内。
我第一次看到这几张草图的时候,不过是以为张阿姨在暗示我们,只要到了梓潼,就能揭开一切谜题,也就对草图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将之收藏好。
可现在,当我看到这几页残破的古籍上的图案时,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几张残破的古籍其实并非是原图,而是民国时期的临摹本,要不然也不会被叶凌菲从图书馆带出来。按照残页上的描述,上面的图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中期画的,临摹的是当时一个墓葬中出土的石碑图案。
难道说,这个墓葬中竟然还藏着什么秘密吗?我心中一动,感觉张阿姨给我们的这几张草图,怕是有着不寻常的含义。
将几幅图一一对比之后,我发现一个更加有趣的事情。
临摹的残页其中相对完整的一张,是一份梓潼境内的古地图。看样子,地图上占据中央位置的山丘,和我们前几天去过的七曲山有几分神似。确切地说,是和站在七曲山主峰山顶看到的七曲山南麓的那几座山峰极为相似。
我马上从笔记本电脑中搜出梓潼的现代卫星地图,发现那个位置果然是有这样几座并不算太高的山峰。
而张阿姨所画的草图中那张地图,和古地图有着细微的差别。本来我以为是因为随手画而造成的差异,可如果将草图放在残古地图上面,会发现两张图大部分是重合的,但有差异的地方,连在一起竟然出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路径。
或许,秘密就藏在这几座山峰之间?而两张重合的地图中间出现的路径,就是揭开这秘密的通道?可张阿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
我收起草图和那几张临摹的古籍残页,将心中的想法向秦峰和叶凌菲说了一遍。
两人对我大胆的猜想也十分认同,于是我们当天做了一番准备后,驱车前往七曲山南麓。
此地依然是属于七曲山的范畴。本来山上有不少古建筑庙宇的,却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被毁,现有建筑是八十年代由民间集资修建的仿古建筑。
这个地方同样有着文昌神张亚子的传说。相传他为救父母,在二郎神的帮助下三箭射穿白杨洞借得涪江之水淹许州,将其父母救出。此时,观音菩萨见大水将要淹及良民百姓,便把滔滔洪水收进了宝瓶。
但真正让我们感觉到一丝兴奋的,是根据古老的传说,这个地方是五丁开山中的壮士“遗剑”之处。
五丁遗剑的传说,是指当年五丁与巨蛇搏斗时,将自身佩剑掉落在路旁,不料五丁佩剑并非凡物,剑身沉重刺破山体,一道泉水奔涌而出。每当夕阳西下,月漫大地之时,泉池也波光摇曳,明月树影都在池泮辉映成趣。这就是被誉为梓潼八景之一的“剑泉晚照”。
清光绪二十二年(一八九六年),县民在剑泉的基石处修建观音殿,俗称“水观音”。一九八六年,七曲山文物管理委员会根据文献记载,在剑泉东面十步远的地方恢复重建古五丁祠。
虽然五丁祠是一九八六年才新建的,距今不多不少刚好三十年,但五丁祠重建的时间点,却是让我心头一跳。
要知道一九八六年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年份,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对于熟知古蜀历史研究的人来说,却知道这一年并不寻常。
一九八六年在全国范围内最重大的考古发现,就是当年七八月份,在成都附近的广汉发现了两处埋藏有丰富宝藏的长方形器物坑。这两个器物坑中出土了大量青铜器,引起了海内外学术界对位于中国西南的古蜀文明的重视。
在三星堆遗址大规模发掘的同时,一九八六年还对成都市区的十二桥遗址也进行了发掘。该遗址最下层的出土文物与三星堆遗址最晚期遗存相同,完美解答了三星堆文化的去向问题,那就是当年统治古蜀的蜀王将王宫从广汉搬到了今天的成都,并在不久后建立了更加辉煌的金沙文明。
也就是说,在一九八六这个对于考古界来说十分重要的年份,离成都几百里外的梓潼,突然重建了代表着古蜀文明终结传说的五丁祠。要说这完全是巧合,反而是让人怀疑了。
几乎不用再多想,我立刻明白过来眼前的这几个山峰,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五丁山,也曾被称为“五妇山”或者“五妇岭”。
“五”这个数字,已经不是第一次显现出其神秘。在古蜀时期最为尊崇的是五个神灵,在中原地区的学说中五行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而眼前的五丁山,似乎不仅仅是数字中带一个“五”那么简单。
按照传说,五丁是当年古蜀国末期的第十二世开明王麾下五个力大无穷的异人,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五个。这个数字很可能和古蜀时期对应的五神有着某种关系。
最关键的是,根据我们之前查询的资料,五丁开山的传说似乎不仅仅是一个传说,而是在不少史料上都有清晰的记载。
清嘉庆版《四川通志》曾记载:“梓潼县五妇候台在县北。”
《蜀王本记》中也曾说:“秦王知蜀王好色,乃献美女五人于蜀王。蜀王爱之,遣五丁迎女。还至梓潼,见一大蛇入山穴中。一丁引其尾,不出。五丁共引蛇,山乃崩,压五丁。五丁踏地大呼,秦五女及迎送者皆上山,化为石。蜀王登台,望之不来,因名五妇候台。”
《华阳国志·蜀志》亦载:“周显王三十二年(公元前三三七年),蜀使朝秦(秦惠王因数以美女进,蜀王感之,故朝焉)。惠王知蜀王好色,许嫁五女于蜀,蜀王遣五丁迎之。还到梓潼,见一大蛇入穴中。一人揽其尾掣之,不禁,至五人相助,大呼抴蛇,山崩。时压杀五人,及秦五女并将从。而山分为五岭,直顶上有石平台。蜀王痛伤,乃登之,因命曰:五女塚山。以平台为望妇堠,作思妻台。”
明代曹学佺所著之《蜀中名胜记》也曾记载:“梓潼五妇山,碑志存,有五妇庙。”“又有隐剑泉,在五丁力士庙西一十步。古志云,五丁开剑路,迎秦女,拔蛇山崩,五丁与秦女俱毙于此。”
又有《五妇岭怀古》一诗,专吟秦美女之死一事,诗云:“娥眉欣然离秦廷,为求至尊西蜀行。不识秦王美人计,未入蜀宫先丧魂。”
这些资料都充分说明了古人对于古蜀国的灭亡,差不多就是从五丁打通了蜀地和秦国的天堑开始的。虽然五丁此举不过是奉贪婪的蜀王之命行事,但最终造成的结果却无可辩驳。
我们一行三人,将车停在山脚下,然后步行进入山中。
一九八六年新建的五丁祠没有太大的必要去参观,时间太短了,不太可能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我们只需要以张阿姨提供的草图和古籍残页上的地图重合后新出现的路径作为指引即可。
这条路径自然没有按照现有的道路行进,反而是需要披荆斩棘,走入附近的山林。直到数十分钟后,我们才意识到这条道路很可能是被埋没的古蜀道。
古蜀道也就是传说中五丁开出来的通往秦国的道路,也被称为“金牛道”,以剑门关为核心,北起陕西宁强,南到成都,全长四百五十公里。如今剩下的遗迹不过断断续续的几十里,大都分布在剑阁县、梓潼县等地,残留的古蜀道至今依然能够容纳行人通过,这些地段一般都被规划为旅游景点。
只是古蜀道存在的时间太长了,两千多年下来,有些地段因地震、山洪等自然灾害,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变迁,部分地段被自然的伟力重新覆盖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我们现在所行走的路线,应该就是千百年来因沧海桑田变迁或是人为因素被废弃的一小段路,在数百公里长的古蜀道中完全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一边对比着草图和古籍的不同,一边艰难前进,也不知道在这条被野草埋没的古道上走了多久。中途休息的时候,我重新拿出那几张草图,视线再度移到了第一张草图上,也就是画着象牙盒子的那张。
它让我再次想起曾救过我又差点害死我的余叔。如果余叔还在的话,一定能够解释象牙盒子到底代表着什么。
可惜他太过贪心,甚至许多计划都是瞒着JS组织以及其头目秦振豪在进行,以至于在五神地宫的时候只有自己的人手,JS组织的精锐完全没有被调动,最后因为祭祀失败被涂抹了我和秦峰血液的子弹杀死。
现在看来,当时他所进行的祭祀,恐怕并不仅仅是想要复活鱼凫祖灵那么简单,而是有着更深远的目的。在余叔死后,这个秘密本来已经被带进地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国外居然还有这么一股势力,试图重新获得这个象牙盒子,从而将余叔未竟的事业进行下去。
那个时候我们一直以为余叔身为JS组织的高层人员,一定就是为JS组织服务的,却没有细想他既然许多事都瞒着JS组织,或许还有其他的身份。
这个身份无疑是和这几个外国人所代表的国外组织有关。我不知道为何会有外国势力卷入和金沙文明相关的神秘事件,要知道之前的三大地下组织,几乎每个都曾多少和三星堆、金沙王朝有一些联系。
那么这个几乎完全由外国人组成的神秘组织,很可能还是和游戏测试者之一的“天父”有关,甚至当时组织测试的人,竟然也是这个“天父”的手下。
这就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了。一直以来,游戏的幕后人员都是以神秘、强大和冷漠的形象来面对我们这几个测试者,为何“天父”却偏偏不一样,反而连官方的测试主持者,都要听“天父”的话?
或许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游戏测试者本身只选出了六个,“天父”作为这个神秘的外国组织的首脑,自己就提前占据了一个名额。
甚至还有可能是他在这个神秘组织中的代号本来就是“天父”,但又怕人怀疑,才以此为名号,采用了《冰与火之歌》中七天神的设定,让“天父”只是代表七个游戏测试者的七天神之一。
正当我思索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前方传来隐隐的人声。我们顿时紧张起来,悄悄拿出背包中的武器,虽然没有枪械等热武器,但开山刀之类的还是准备了的。并且秦峰的背上,背着一张仿制的军用弓弩,那是我们从成都出发前肖蝶托人带过来的防身武器之一。
不过很快我们就放下心来,因为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两个打扮得十分朴实的乡民。
他们两人看到我们后似乎吃了一惊。这里离景区不远,离梓潼县城也不过才十几公里,七曲山的乡民并不像有些大山深处的地方那么闭塞,因此突然看到我们几个游人打扮的家伙,本身不会如此意外,奈何我们几人手中都拿着武器,这才是他们吃惊的原因。
我们很快将武器收好,尤其是叶凌菲,收起武器后露出一副带着温柔笑意的面孔,很有迷惑性。
因此交涉的事就交给了叶凌菲,只听她娇声说:“两位大哥,我们是来这里旅游的驴友……嗯?什么是驴友?就是那种不喜欢走既定路线的游客啦。因为怕万一遇到危险才带了几把破刀吓人,你们不用紧张……”
我观察到其中一个年龄小些大概二十岁的乡民喉头动了动,大概是很少看到叶凌菲这样的美女如此近距离地说话,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
不过还好,美人计生效了。两个乡民尽管心中还有疑虑,至少表面上的戒心不是那么重了,和我们攀谈起来。
两个人分别叫张庆和张兴林,都是附近五妇岭的乡民,今天是来山里采柏树菌的。我知道柏树菌是一种较为珍贵的药用真菌,一般生长在高山特种树上,其中年老的柏树是其最主要的生长环境。
在梓潼段的古蜀道附近,最多的树种就是柏树,相传是三国时期张飞种下,号称“三百长程十万树”。
而有大量古柏树的地方,自然也容易生长出柏树菌来。也难怪张庆和张兴林会在古蜀道附近和我们迎面撞上。
这两人戒心渐去,很快就和我们熟识起来,甚至最后还邀请我们前往他们家里去做客。只可惜我们现在有重任在身,只好放弃了。
就在两人快要离开的时候,年长些的张兴林看到了我手臂上被双头怪蛇毒液溅到的伤口。
老实说我的恢复力本来远超常人,一般的伤口基本一两个小时就能恢复,但是被那条双头怪蛇的毒液溅射到身上留下的伤口,恢复起来十分缓慢,只比常人快一点。
就算是后来秦峰帮我涂抹了当时救了我的神秘人留下的药膏,祛除了毒素,可伤口也未能全部恢复。
“小兄弟,你手上的伤口,是咋个整的哩?”张兴林脸色有些严肃地问。
“哦,不小心被一条毒蛇的毒液溅到。不过没事,我涂抹了药膏,很快就会恢复。”我没有在意他的古怪神情,随口回答。
“是不是有两个头,头上还分别有一个花冠样子肉瘤的怪蛇?”张兴林紧张地问。
我诧异地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何会凭着一个伤口就认出“凶手”来。
两个乡民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起来,惊慌地对望了一眼,然后几乎是步调一致地退开了两三步,和我保持了一些距离。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
“还咋子了,你晓不晓得,你被那东西做了记号,就算当时没死,它的兄弟姊妹也要来找你报仇。你不跑远点躲起就算了,居然还敢到五妇岭附近来。你娃是在找死……”张庆在一旁气急败坏地说。
“莫说了,我们快些走,莫要连累我们两个。那可是鸭子蛇,是生长在黄泉边上的异蛇,一出现就要夺人命的……”张兴林赶紧拉扯了张庆一下,连告别的话也没说,就匆匆忙忙地从原路折返回去,很快就消失在树丛中。
鸭子蛇?这名字好古怪。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我心中更是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让这两个乡民说中了吧?当真会引来更多这种名叫鸭子蛇的怪蛇?
想起这双头怪蛇那快捷无比的移动速度,还有头顶花冠状肉瘤中恶毒无比的毒液,我的心忍不住狠狠颤动了一下。这玩意儿一条两条小心点的话,或许还可以对付,可真要上了规模,一次性只要来上十几条,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只有被毒死的份。
“我想他们说的应该不是鸭子蛇,而是‘亚子蛇’。你们忘了,这地方民间崇拜的神灵是张亚子。”秦峰说。
“管它是鸭子蛇还是亚子蛇,不如我们先回去,至少带点雄黄之类的驱蛇药再进来?”叶凌菲有些打退堂鼓。
这也可以理解,女性本来就比男性更加害怕蛇这种冰冷滑腻的冷血动物,更不要说具有极大毒性的双头怪蛇了。
我看看手中的草图和古籍摹本重叠后出现的路线,眼看着就要到达下一个点,何况这山谷看起来也不大,只是周围的古柏树有些多而已。
“算了,或许那两个乡民是自己吓唬自己。双头蛇本来就稀少,何况是这种首尾两端长着蛇头,还奇毒无比的双头怪蛇。这样的东西应该是变异而来,数量怎么可能太多?我们赶在天黑之前继续前进,看看地图所指的尽头到底有什么东西。”我咬牙坚持道。
秦峰倒是无所谓,他脸上的瘀青已经消退了不少,现在看起来稍微正常了些。
而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对之前自己被人绑架这件事一直闭口不谈。我们和秦峰之间也因此有了些隔阂,只是现在有着共同的目标,才没有最终反目。
叶凌菲见无法说服我,也就没有多言。只是我能看出她心中似乎有些害怕,连手也在微微颤抖。
我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没事的,别怕。”
她先是一惊,继而感觉到双手交握传过去的温暖,白皙的脸上稍微一红,轻轻挣脱。
我尴尬地笑笑,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想看到她紧张而已。
不过很快,我的手重新被叶凌菲握住。她的手有些冰凉,但手心却有汗水,看来她真的有些害怕。
一旁的秦峰翻了翻白眼,忍不住干咳了几声,转过身去装作没有看见。两个人的手重新放开,很快那丝涟漪又被理性所埋没,只是默默地按照图纸上模糊的标记路线继续赶路。
大概半个小时后,我们走到这个小山谷的尽头。看看四周布满藤蔓的山包,一时间有些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