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了。刚过去那几天,没有你在我床边讲故事,我睡都睡不着呢。”
“就属你会哄人。”老太太乐呵呵道,“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祖母抱都抱不动了。”
“那我也可以抱祖母的。”
又是一番久别的家常话。
向在场的长辈们前后问过礼,陆宜祯便随着众人进了正屋。
刚入座,就见主位上的大舅舅瞪了一眼身旁候立的年轻小郎君。
“还不给你小宝妹妹倒茶去?”
小郎君撇了撇嘴,提起茶壶,迈步走过来,给她倒了杯茶,又完成任务似的,不带感情地对她说:
“小宝妹妹,请喝茶。”
这语气神态……
陆宜祯犹疑地唤了声:“姜,敏行?”
小郎君骤闻此言,浑身一抖,仿佛不堪受辱般,“咚”地扔下茶壶,瞪大眼看她,非常不可置信道:
“你才认出我来?”
座上的大舅舅不满地蹙眉:“你朝你妹妹吼什么呢?”
姜敏行这才偃旗息鼓,只是一双眼犹带了三分凉意地剜她。
陆宜祯兀自把他浑身打量了一遍:“这真不怪我认不出来,你以前,长这样。”说着,伸手比划了个球,“现在,长这样。”又比划了根竹竿。
听得这话,姜敏行面上表情稍霁,颔首道:“嗯,也有道理,你也觉得我比小时候好看多了,是罢?”
“姜敏行,你喜欢夸自己这一点,倒是从小到大都没变。”
“……陆小宝,叫我表哥。”
“你只比我大两个月。”
“叫表哥。”
“姜敏行。”
“表哥。”
“姜敏行。”
“哥。”
“姜敏行。”
主座的大舅舅再一次发话:“你妹妹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区区一个称谓,叫你一声是让你掉块肉吗?”
姜敏行闭上嘴,提起茶壶,又走了回去。
复说了会儿京城中的情况,姜家的二房和三房也紧赶慢赶地来到了主厅。
陆宜祯忙从位子上站起来,向着两家的舅舅、舅母行礼问安。
一大家子人叙话到申时尾巴,又布了一大桌子酒菜。
席间谈笑不断,倒是无一人问起她在奉山的事情。小姑娘在吃菜的间隙,偷偷地松了口气。
姜老太太膝下三男一女,唯一的小女儿嫁了陆氏子,远在京城不能相见。
孙子辈四男两女,有远赴他乡求学的、也有出阁嫁人的。来来去去,也只剩姜谨言和姜敏行两兄弟好端端地呆在家里。
如今回来了一个多年不见的小外孙女,老太太高兴得连喝了好几盏酒,满面的红光把昏沉的老态都驱散了不少。
宴席到末声,主位的大舅舅压着几分醉意,把姜敏行喊了起来:
“你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只晓得逃课闲逛,扬州的街巷想必你最是熟悉不过。你妹妹时隔六年回来,这几天住在家里也是无聊,你带着她,出门多见见、多玩玩……如若敢叫你妹妹受了委屈,你就,就等着老子把你的腿打折!”
第43章 猗猗十三 该会令多少男子心碎呀?
陆宜祯虽说在扬州城生活了将近十年的时光, 但离开了六年再度归来,这座记忆里的城镇如今已然变得熟悉又陌生。
主干街道的老字号没变,屋檐外饰却换了新漆;沿途的吆喝叫卖声也没变, 老人却换了新人、旧物也换做新物。
“前面那家,六七年前是卖葱油饼的,不过现在已经是一间首饰铺子了, 你若是喜欢首饰……”
姜敏行习惯性出口的话戛然收住,生硬地改口:“那咱们也别进去了罢。”
本以为只是纯粹的出门闲逛, 他并没有带小厮。
可怎知身旁这个看似斯文柔弱的小姑娘, 买起东西来, 却毫不含糊。一会儿说, 要给京城的闺中好友带份手信;一会儿又说, 得给未过门的表嫂嫂也挑份礼品……
这下可好,这一切沉甸甸的心意, 全落到他身上了。
姜敏行苦着脸,两只手弯各垮了好几个大包、大篮, 怀里还捧着一堆零碎的小玩意儿,面庞好不容易从礼堆里钻出来, 目含乞求地望向身旁兴致未歇的陆家祖宗。
陆宜祯眨了眨眼, 终于对他生出一丝怜悯。
“不如,我们去前边拐角的那个茶棚子里歇歇脚, 你回府喊驾马车来罢?”
姜敏行简直要哭出来,忙不迭点头, 负着千钧重物,一面走、还一面心想:这次回去,他不止要喊一驾马车过来,他还要喊五六个小厮!
心绪激荡之下, 姜小公子并没有仔细看路,迎面和一道人影撞上,他“哎哟”一声,往后摔了个屁股蹲,身上的大小礼品也“哗啦啦”散落一地。
“哪个不开眼的?敢撞你小爷?”
陆宜祯回头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姜敏行,你没事罢?”
“没事没事,闪开,你闪开。”
姜敏行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在家中尚且能收敛,一旦上了街,那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他。
“站好了啊,别动。让小爷看看你长什么模样。”
他放着狠话,轻轻把挡路的陆宜祯拨到一旁去,眯了眼,鹰隼似的朝前盯去。
“小……小姜公子。”
撞他的人一副小厮打扮的模样,惶惶然地挠了挠头,鞠身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小人正赶着回府给二公子取箭矢,故而没看路,冲撞了小姜公子,真是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