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属实是意外之喜,就好像无处安放的繁杂情绪、在这一刻、也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站起身,向前朝他走了几步,急切发问:“意哥哥,那都是真的吗?”
隋意稍静,低声道:“他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像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陆小姑娘长舒一口气,漂浮无依的心神也逐渐归回原位,不由想到,一两个月前,隋意同她说“有大案子”的时候,段宰执贪污案的证据、怕是都还没取到手罢?
又想到,段伯安早知道这些,若这案子是真的,又怎么会只是提前叫段夫人压下定亲事宜、而绝口不对家中父母透露半点风声呢?
这一切,竟好似一盘业已准备妥当的棋局。
可那对弈之人,究竟是谁呢?
“……祯儿妹妹。”
陆宜祯回神,见对面人的迟疑神色,明白过来什么,向他保证道:“意哥哥,我知道这件事情很机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隋意要的、却好像并不是这个回答,眼眸一瞬不瞬地瞧着她的脸色,轻声问:“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
“方才,我在段府门前、伤了人。”
陆小姑娘眨了眨眼,忽然清楚了他的顾虑。
“我不害怕。”
她牵起他的手。
也许因为在雪地里站久了,那手是凉的,但小姑娘没放开。
“意哥哥,我相信你。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掌心的暖意直达心底。
隋意眼中阴晦全散、漫出一丝笑意,反握住她暖乎乎的手。
“不过意哥哥,毓儿姐姐怎么办?”
“别担心,宫里头有官家在。”
……
大赵皇宫,文德殿。
外头正下雪,大殿里头却是温暖如春。盆中银骨炭静静地燃烧着,不时发出“哔啵”的声响。
案上纸张窸窣翻动,笔墨落下、勾勒出风骨极佳的批注。
倏然,那笔尖一顿。
“成德海。”
“老奴在。”
老公公应声从珠帘后走出来,躬身站到桌案边:“官家有何吩咐?”
他问了以后,官家却不说话了。
骨节修长的手换了个姿势握笔,又嫌不够舒畅似的,“啪嗒”将它搁到了笔架上。
成德海眼观鼻、鼻观心。
“官家,今儿慈元殿那边,段婕妤吵着闹着要出宫去,到西华门被禁卫拦回来后、又狠狠地哭了一场。”
官家蹙眉不悦:“我何时问她了?”
成德海立即点头哈腰道:“是是,是老奴多嘴了。”
满室沉寂。
官家复垂首看了两页奏折,冷不丁出声:“那要怎么办?”
成德海嘴角一翘、强行压下去,清了清嗓子,道:“老奴记得在宫外时,段婕妤与陆尚书家的姑娘一向交好,不如请陆姑娘进宫,或许可以代为开解。”
“陆家的?”
官家思索少时,嗤笑出声。
“她进宫来能有什么用,两只呆头鹅一起抱颈痛哭么?”
成德海心道,就照隋世子那护眼珠子的模样、又怎么会叫陆家姑娘哭呢?说不定已经把事情掐头去尾地告诉了她、将人哄得妥妥帖帖了。
但他不敢说。
他沉默地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忽闻官家出声。
“那只鸟儿……”
成德海有一瞬没能明白这话意:“官家说什么?”
“几年前,中秋游河的时候,那只飞到我面前的蠢鸟儿。”官家言简意赅,“它还活着么?”
“活着,自然活着。”成德海道,“那是段婕妤入宫前的爱宠,去哪儿都带着,不过它没能随婕妤一起入宫,养在了段家,想必,如今正混在抄查来的东西里头。”
官家颔首:“给她弄进宫里来。”
说完,像是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一样,捡起笔,重新埋头批起公文。
但这平静并没能维持多久。
忽有值守的内侍从偏门匆匆走进来,通禀道:“官家,段婕妤求见。”
挥毫的笔尖微顿,还差一点,就头一回在干净整洁的奏折上落下了墨污。
袅袅熏香被门缝吹进来的冷风扰得波折绵绵。
半晌不闻回应,那内侍犹豫着,又问了声:“官家,见、还是不见?”
“吧嗒”一声,紫毫笔又被搁置回了笔架。
清冷的嗓音四平八稳:“你告诉她,我不在殿里。”
“这……”
话音方散,官家仿佛也觉察过来这说法并不对劲。倘若不晓得他在文德殿、她又怎么会找过来?
“她在哪个门?”
内侍答:“段婕妤在正门前候着。”
官家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站起身,拂拂袖摆,吩咐成德海带上一摞奏折:
“跟我从后门出去。”
……
在这寒风凛冽、扬风搅雪的日子里,段府被抄家的事情、无疑成为了大赵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桩案子太震撼、也太戏剧了。
从人生际遇来看,段业寒门出身,靠着一身才气和忠君救驾一路扶摇直上,坐到了大赵宰执的位置,是多少学子士人生平仰望的楷模。
可这样一个人,竟在致仕之际,陷入了贪污案,令世人不胜唏嘘。
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