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6年后半年,天下起了毛毛雨,雨丝是斜的,鞭打在行人的头上。还带有一丝的微风。整个地面坑坑洼洼,连走路都成了困难。
原本以为阿润已经有了一个稳定的工作,可以将她的一切满足。包括精神上的创伤和物质上的缺陷,她想,这次可以将她之前的一切弥补回来,或许她的想法是正确的,没有人可以否认,更没有人能够改变。
天色依旧,外面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因为她想的,并不是她是上帝的宠儿,因为她已经失望,不在成为他的奴隶。自从有了这份工作以来,她的命运似乎在这里改变,包括她之前的病变,都会痊愈。
她坐在窗前,凝视着外面,茫空里洒下的雨点已成为一条斜线,路旁的老榆树垂头丧气的弯着腰,时刻发出唦唦的呻吟声,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可以断定,整个村庄是寂静的,静的怕人。
“吉米小姐,你在看什么,那么入神?”女主人慢慢的从她身后接近。
她没有回主人的话,或许是因为雨景太好看没有听见的缘故吧。
“吉米,你在想什么?”她跑过来紧拉住阿润的手腕。
“哎呀,不要,你把我捏疼了,撒手!”她转过身来将主人的手拧开,很吃力的样子,似乎她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吉米,不要误会,我是说你在想什么,你没看见已经傍晚了吗?”她扑哧一声笑了,随后叫她进屋用餐。
她似乎已经知晓所有,不会像之前那样一个傻子,没有别的原因,只因她已经不在有任何的奢求,尽管在这里徘徊,看着即将归山的夕阳,她似乎明白了之前的一切,在她眼里,永远不会和另一个世界产生距离。
她是一个很抽象的妇女,不管是身世还是来历,都是别具一格。
她知道这个时候是中秋时节,不管怎样,属于她的一切已经泄露所有。因为她不敢去想以前,怕又陷进去而不能够自拔,她会想到以前,想到她出轨的丈夫,想到她接生的每一个孕妇,想到她至今未归的患病儿子张明强,想到被夜风吹散的铺盖,想到她的失眠夜,她更会想到杨书记和祁老社长。她一旦想起,这将会是她终身永恒不变的一个话题。
上帝,敢问丽萨在哪你?告诉我,发发慈悲,她到底在哪里?如果她在另一个世界,那么,请告诉我,我回去找她。……哎呀,别问我为什么,因为她之前找过我。----外面的热风扑在了她的床铺,顺着门缝溜进来的。
在这之前,她知道她有过不能够挽回的谎言,对于这些,她似乎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她要的,不仅仅是她所想的,还有她的一切奢望都已经成为她眼中所具有的杂质,永远不会再看到。
“吉米,你是否会去另一个地方?”是她的主人,女主人。
对于这样的话题,她仍然很敏感,不为别的,因为她的朋友丽萨不知去向,自从那天短暂的面对面交流,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她依然很担心。为了丽萨,她在不断地向上帝祈祷,为她的主人工作。
“哟,你也在?不是说今天有是不开吗?”杨书记跑进来一肚子的话倒不完。
“谁说的?没有吧,又是哪位没事干的在嚼舌头根。”女主角说,阿润没有和他搭言,顺路往对面的树底下走去,绑着一个头巾,仍然是粉色的。
她不想再看到他,因为她跟老社长根本不认识,是来自两个不同区域的人,他是什么样的人,阿润略知一二,对于之前的所作所为,她对与社长同流合污的人怀恨在心,包括所谓的杨书记。
“你这疯婆娘,不到店主家里呆着,跑这来干什么?走丢了怎么办?”杨书记拿着一个已经有年成的铁锹,上面已经锈成了红色,说是舍不得扔,是她的祖宗留下来的。
“对不起,你不是我的主人。我不会听你的话,永远不会。”她辨别到。
“怎么?你是女人,是一个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女人。你应该清楚你的地位,你在这里,我很不放心,不单单是我,一半的村名都放不下心。”他显出一副很同情的样子。
“对不起,你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这不是我的错,是我的耳朵不行。你不是知道吗?我是一个不正常的人,我是一个疯女人。”她的语音夹杂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嘶哑。
“你是不是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书记的话越来越尖锐。
“我有没有不听你说话的权利?”她嚷着说道,眼泪已经过渡到了脸颊,这也许是生来的本性吧。
“你现在可以走了,我要去吃饭。”阿润的话依然绝对。
雨下的越来越大,并没有之前的迅猛,在她走之前已经有了约定,不过还好,她的前夫给了她生存的潜质,这样的话怎样才能够说出来呢?并不是她没有钱财的缘故,说实话,她并不是一个有钱人,而是在她眼里金钱根本算不上什么,她的一生就这样大大咧咧,且罪恶感非常的强烈。
“你是不是之前有过?”她问道。
“有过什么?”她感到很诧异。
“就是在国外那会。你说说你有过没有?”主人依然盘问。
“你说的什么啊?莫名其妙的。”她掩住心里的脆弱,露出一副很抽象的笑容。
她说完转身向铺面走去。
二他是一个很好面子的男人,不过说起话来让人觉得讨厌,不管是哪位村民,都是如此。
铺面后面就是村址,对面有一个大概五百平米的篮球场,在那里打球的人真的不少,老的,年轻的,婆娘们,小孩都有,还有一些开放至极的少女也加入了篮球队,操场是土质的,上面的淌土足有一公分厚,不过这些个都无所谓,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这一天天空是蓝的,浅蓝色,偶尔会泛些白晕,也是很正常的事。整个操场尘土飞扬,就这几个人,玩得可真热闹。
球场上面是一块空地,其中种着一些蔬菜与草莓,一些还不到十岁的娃娃们一个个好奇心集中,在那里宅上几个解解渴,他们把还未成熟的一些也都摘了下来,在淌土的小路上撒上一泡尿,和成泥,然后将摘下来的西红柿和绿草莓当做玻璃蛋蛋在泥土里滚动,还不到一刻,他们的脸上,小腿上,秃头顶上,有开缝的裤子上,就连穿开裆裤的屁股蛋上都已被泥巴沾满,回家又是一顿揍,这些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
已经是晌午了,正是中夏季节,他们的脖子脸蛋都已被晒得黝黑,而且还有一定的光泽。不过一到开春季节,这里打篮球的人几乎没有。原因只有一个,在这个村子里头有这么一群傻蛋奴隶,到这来受虐,没有成年的,只有幼年的一些可怜使者们。对于它们来说,这是一次具有血腥味的战争。
在这里聚集的是各家各户的驴儿,每到这个时候,它们就要受一次“酷刑”,没有别的原因,只因它们的不和善与不听话而导致的惩罚,这样的惩罚,没有贿赂,没有原谅,更没有为这些使者们说情的异类。它们是不公平的,可以看得出,它们的命运完全的掌握在有思想的一类当中,而这种异类是非常恐惧的,或许肮脏,或许低俗,这些并不完全正确。因为是生活当中的需要。
一些完成这次手术的已经被主人牵上溜达,没有的,傻傻的永远不知道它来到这里原因。因为它们是没有任何思想的奴隶,它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为异类服务,不过这种服务已经过渡到人性化处理。
在这里会干些啥,或许什么都不会。我来到这里干嘛来了,或许是只为了生存吧。她站在球场的一角想到。
她并不是冲着打球而来到这里,只是今天给她休假一天,出来散散心。谁都知道,她没有这样的习惯,但在今天她已经破了例。并不是有人感到惊讶,而是一向的监狱生活让她失去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自由与生活,她对自己的生活并没有感到不乐意。而是她所生活的世界只有黑夜,没有白昼。偶尔出现过的白天是狂风骤雨,没有一点点的阳光给她供暖。
她将两只“脏”手塞进裤兜,在那个角落里头转来转去,紧皱的眉头像刚削下来百年大树的树皮,似乎在预知着即将就要发生什么。
不到一个时辰,她走向村址的大门,门是锁着的,用一个铁链紧紧套住,像旧社会监狱里的犯人一样。
不管怎样,她都是一个想象力很丰富的女人。她惯用逆向思维,不过还好,她的一切已被这个社会否决,她不想再找回忆,不过在这里她已经习惯了所有,在这样一个具有绅士般的家庭里,她觉得已经满足了她想要的一切,主人对她很好,尤其是女主人。但她也在不断地受到杨书记和祁老社长的欺辱,对于这些来说,她已经无所谓了,从她自尊心很强的以前过渡到现在的死皮赖脸,都是一个艰苦的过程,谁都这么认为,毕竟在她以前干过的事情当中没有一件能够得到村民们的认可。
“不回家在这里作甚?”他停住摩托车,坐在车上喊道。
“怎么时时刻刻都会遇见你?你不觉得你很烦吗?你这样的举动让人觉得恶心知道吗?”她指着杨书记说道。
在他走之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对他来说这些已经是出自于一个很不正常的“患者”身上的话语,他扑哧一声笑了,之后便骑着摩托车向回家的方向走去,天空已经有了铅云,且很沉重的从天边压下来,这并不意味着快要下雨了,而是一个夏月的征兆,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楚。
她又转身回来,在操场里头开始跑步,说她不正常吧,还确实有点不太夸张,因为现实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不仅仅是她自己,就连打篮球的一些小伙伴们都认为她是一个纯正的神经病患者,时常在那里开玩笑。也不过如此,她今天的举动确实让人觉得惊讶。不管怎么说,之前的她得过这种病,且病的不轻,或许是所留下的后遗症吧。
在她以前的日子里,的确不是这样的,或许只是妄自猜测,或许这就是事实。
她到底在想什么,无人可以知晓,按理来说,她这把年纪应该是给自己的儿女大把大把挣钱的时候了,可偏偏她连她自己的生活都成了困难。在整个冬天里头,村里的一些闲泼妇们都在暖烘烘的炕角、炕头、炕边暖自己的臭脚,而她偏偏就给人家做苦力,连头巾都戴不到头上,大雪纷飞,她却冻的满脸通红;夏日,别的女人穿着时尚T恤在乡间小道散步,她却满头大汗在给队上的麦苗施肥;中秋时节,和她年纪相仿的同龄人在葡萄树底下嚼着酸葡萄,她却在帐篷里头看管麦垛……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正常女人生活的水平。儿子的走失她似乎无所谓,在很多人眼里,她是一个装疯卖傻的女人,让人心烦,让人痛恨。
儿媳妇是杨书记的宝贝儿子娶的,他的大儿子杨荣去年到海外工作,最后血本无归的回到这里,到现在还在家里呆着,一天除了喝酒就是抽烟。杨书记不管不问,这就是他的父亲,儿子已经二十九岁整了,儿媳妇赵海萍快要生孩子了,她非常的想做妈妈,可是丈夫的精神让她静不下心来,说到这里,她的一切确实与阿润毫无关联,但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是一种不可想象的打击,这件事情就是取决于杨书记。
本年九月,赵海萍临盆了,作为公公的他还在村里头管那些个不着六的事情,杨家的猪病了,李家的驴跑了,事情重重。在家里头只有老婆子一人,儿媳妇的生命似乎与所谓的公公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就意味着他已经失去了所有,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自己家里头最重要的人。
杨荣是一个地痞流氓,小的时候非常的听话,烟酒不沾。但由于经济问题导致他辍学之后,在外面闯荡了还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已经跟换了个人一样,整天不知道回家,对赵海萍不管不问,到头来导致他没有当父亲的权力,根本没有。
就在同一天半夜,大概辰时左右吧,她生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杨书记也并没有回家,只顾着蒙头大睡,姑且这就是现在男人心狠的祖宗吧。
还好外面的天是晴朗着的,比在阿润接生那会的天要好许多。在这个时候,赵海萍露出甜甜的笑意,她可以当妈妈了,尽管丈夫是那么个德行,但在精神上还是有了前所未有的强大的支撑,对她来说,这就是她一辈子的希望。
杨荣和他父亲一样,仍然在睡懒觉,照顾他老婆的,是他的老娘,在月子里,他依然旧病不改,不归家,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
天色已经破晓,产妇房里的灯依然亮着,里面有婴儿的哭叫声,还有婆媳之间温和的谈话。偶尔会听见在北房传来十分嘶哑的咳嗽声,然后灯也亮了,非常的暗淡,在朦胧里可以恍惚的看到灯圈里头烟丝的袅袅姿态,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夜。外面的星星已经颤动多时,向今晚的新生命喝彩。
赵海萍在被窝里侧躺着,婴儿的喊叫让她迫不得已要喂奶,但她是乐意的。婆婆的红糖水让她吊起了吃饭的口味。
杨书记不悲不喜,这也许是他的本性吧。
第二天,阿润听说了此事,不管是虚的还是实的,这些已经没有了一点点的乐趣,因为当妈妈的经历已经让她失去了一个非正常女人难以想象的权力,这就是出自于一个女人的本能。
很显然,她对杨书记是一千个不满意,并且怀恨在心,在她的人生世界里,是一个不可以计算出的圆周率,或长或短,这个圆周率她不能够在分了,如果让她再次的去分,她也不可能把它分成等分,而是一个七长八短的、参差不齐的饼状还是一个很不规则(这个“不规则”你们懂吗?永远不会懂!)饼状图案,就在这个里头,存在着推算不出的圆周率公式。
“吉米,请你离开。我们要搬家。”是她的女主人。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并且占据所有。在这个时候,存在于她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已经痉挛。她的骨骼里的钙质已经泄露。
“圣母,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说让你尽快搬家,我们要拆迁。”
“原因。”她似乎已经崩溃了。
“没有别的原因,你问题的答案我不再重复第二遍。”她铁青着脸。
“你让我往哪搬?”
“要不要我带你走?”她的话语中略带讽刺。
“你把我到到哪里,我的圣母?”
“一个你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她的眼里含有泪水。
“是不是因为我的不正常?”
“难道你真的不正常?”她感到很惊讶。
“你要知道,我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她的解释是多余的,谁都可以这么说。
在这个时候,更让人没有料到张三奇没有露面,这并不是意外,在她眼里没有那么多的意外,只不过命运的不同罢了。
直到今年的第二个月底,我才知道铺面老板姓张,是一个酒泉人。他是这个村的上门女婿,在整个村里头,只有他们两家是外姓,再加上已经不在人世的黑脸,他们姓马,合起来一共三家。
“吉米,你真的可以走了。”她的话有点绝对。
“你不是要带我走吗?”
“你真的以为我会带你走?”
“我不会撒谎,我也不喜欢身边的人跟我撒谎。”她低下了头。
“会不会是因为别的原因让你这样?”她故意断开了话题。
“什么原因让我哪样?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要说的话说完?”
“吉米小姐,请你不要多想,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她的语音变的缓和起来。
“哪个意思?你能把要说的话一次性说完吗?”她的质问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大姐,吉米大姐,能否跟我来一下?”张三奇走出门槛向阿润问道。
“干嘛?”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来。”他的话确实绝对。
“你的儿子在叫我,可以请放我进去。”她挪开了脚步,揭开门帘大步的走进铺面。
“叫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