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着十分缓慢的步子来到了工地,房间内臭气熏天,没有一点点可以敞开呼吸道呼吸的空间,他们聚集到了一起,在一起玩牌。这样的先例不是第一次,看到眼前的一切,他在这里连一刻也不想呆了,很显然,这不是他的工作,更不是他的人生。
他胆怯的走到工头办公室门前,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却怎么也拿不出手来敲响这间别具一格的“房子”。对于他来讲,这不是他的性格,之前的胆大飒爽今天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因为这样,或许他的工资还没有到结的时候。不,到了,绝对的到了,他不停的在门口念叨着天数和推算着月份。的确快到开学的时候了。他不想再一次的过渡到一个属于他自己的“骗子”。
这是一个下午,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风吹斜了立在建筑大门前的旗杆,这样的天气很例外,不敢去想以前,因为这是他首次经历过这样的考验。顾名思义,他在随时准备着这个噩梦的到来,因为以后的日子对他来说很残酷。还是如此,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他顺着之前的时间内存留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手里捏着一把子的汗不由自己的敲响了这个对他来说很“特别”的门,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下意识的本能?还是下一次考验的预兆?
他终于走进了这样一个房间,在这里,他显得格外的拘谨。虽然给他开门的是一位很年轻的少女,但工头的存在是不能够否认的,他不能再逃避。这是属于他的一个职责,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剥夺一个人的人身自由。虽说零工很招人藐视。后来他才知道在今天给他开门的是这个工地上的资料员。在这个年代里,资料员的身份就是一个不下苦的象征。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
“伙计,怎么呢?”这是坐在软椅上的工头,他的开口说话与别人不同,有着一个正常人没有的“气质”。
“结账,再有两天我就要上学。”他的嗓门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而在此刻,他是多么的想抽上一支烟来缓解一下他的心思,在这个小天地里,没有人看到他的拘束。对于粗暴的农民工来讲,这是一个非常不正常的人,因为这里不属于他。他的身份永远是学生,一个狗屁不懂的青年学生。
工头沉思了片刻,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连看他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他出去了,走到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你先等会,我有点事,马上就来。”他已经关上了门,这位少女在办公桌前玩弄着电脑。他没有入座,而是站在门口在静静的等待。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开始刮起了大风。他永远的不知道,他只有在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等候者奇迹的出现。
以前的他是多么有豪志的人呀,可就在今天。他“上青天抓雁,下五海捉鳖”的理想在这里戛然而止。他在这里不断地抿嘴,一次……又一次……他在等,在等一个能够给他生存空间的使者。一刻……半小时……一小时都过去了一大半,他本分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却一点也体现不出来,他将要离别,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直到夕阳铺在了环山的地平线,直到昏晕映红了田野里耕作的老农。直到雨丝停住了前进的脚步,直到他昏迷的眼睛过渡到沉睡,他知道,工头的一句“有事”会让他静静的等半天,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同类的失信还是事情的进一步老化。
晚饭的铃声开始奏起了一种哀乐,缓和、悠长。下班了,资料员拿起文件夹向他渐渐逼近,在这个时候在他眼里资料员就像是火车头一般,他可怕,依然如旧的心跳在这个时候显然已经加快,门外,一股浓烈的煎油香从窗口扑了过来,他并没有回头,但偏偏一种本能的反应让他离开了办公室,将他倚在软椅上的僵硬的骨头挪开了。缓慢地拉开这张仅留有大概还不到十公分门缝的门扇,嘶哑的嘎吱声随着他的节奏在众人的(或者说所有员工的)耳畔响了起来,他出来了,今天的计划是很失败的,他要离开这个角落的欲望被彻底的打破了。他走出了走廊,走下了台阶,外面的淫雨还是纷纷林林个不停。虽然在今天并没有开工,但在他眼里远远要比开工的时候累许多。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在这个阴雨连绵的夏天,一个很特殊的暑假。
就在此刻,他的心灼烧的厉害,坐在一块木墩上,看着墙外葱茏的树木,又开始卷起了旱烟。似乎这就是他的口粮。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好像把之前的烟瘾统统过了一边。坦然、自如。
“来,开饭了!”那婆娘仍然在喊,他要走了,这个消息让他远远的没有知道。他呆呆的坐在这里卷着烟,没有人可以嘘寒问暖,他的寂寞,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个同类对他怜悯,因为他是一个其他人(农民工)根本素不相识的野种。平日里的互相关照,平日里的嘻嘻哈哈,平日里的花天酒地,在这个时候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到底是什么缘故,他依然不曾晓得,打记事起,他没有吃过一天的白面馍馍,吃个面条还要请一个先生来看日子,这是何等的不公平啊?然而他在这里感到十分的满足(仅指在伙食上),有菜,白色的挂面,偶尔稍带些肉,这些已经不错了。但在这里他也怀着一种侥幸,从他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到现在,就已经有了6、7人死亡,都是从高架上摔了下来,他又一次的感到欣慰。他是安全的,没有一点点的问题。对于四肢健全的人来讲,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叹的问题呀!但他还是清楚自己的地位,他不敢这么桀骜不驯,因为他还没有离开这个狭小的世界,明天是个什么样子他远远的不知道,包括这里的所有人,这将是多么让人喟叹的一件事啊!
他只不过是一个打零工的学生,对于工头的失信他已经落魄到了极点,他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却仍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青睐,他的身份已经将他的一切否决。没有人可以知道他的心情。抽着沉醉的黑烟,看着葱郁的草木,听着那婆娘嘶哑又清脆的喊叫,似乎他已经来到另外一个世界,他远远的不相信这里的一切,命运会给他一个合理的安排。
这并不是所谓的苟且偷生,而是在这样的世界里他要找到一个比这更丰富的世界。
夜幕已经降临,似乎在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关。他已经沉睡,没有人可以知道,他是个不知名的文化流浪汉。来到这里,他已经习惯了所有,不再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
他回到另外一个轨迹上,这里有他的足迹,刻骨铭心的誓言终究不变,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忘乎所以,好像这里已经没有他的存在。原本今天就要走,可在这里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仿佛这些都与他素不相识。他的身份即将就要改变。让他变为不再是一个揽工汉,而是一个在外旅游过一次的正经八百的学生。但是已经晚了,要想回到过去,的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因为他即将就要成为一个学生,这次的考验让他的记忆得到进一步的升华,他是一名在外求学的青年,这个青年又一次的回到原来的轨迹。
是的,只要是人,终究会得到改变,不管是在精神上还是思想上。只要有一点点的前进动力,他都不可能放弃,或者说压根就没有放弃的意识,这是他人生路上的又一次转折点。一本小说改变了他,因为它给了他一个桀骜不驯的性格,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但到如今工资还是没有结,他又无能为力,工头的一句话让他等了整整六个多小时,还是没有他的踪影。在这个时候,眼镜仍然没有吃饭,他本能的一种反应让他在这个时候起身回到灶堂,当他推开们的那一刻起,迎面扑来的风沙迷住了他朦胧的眼睛,他像一个孩子一样的在不停的揉搓着眼窝,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他顺着前沿墙向灶堂的方向走去,很显然在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有饭的。他打开手机屏幕,看着木门被一环金黄锁仅仅卡主。没饭了,他没想到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滴水未进,将要与这里告别的第一天仍然滴水未进。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漆黑的夜呀,你让我身无去处的一个揽工汉该何去何从呀?
他死死抓住手机壳,屏幕上的光泽开始变得黯淡起来,就连天上的云彩在这个时候也是墨黑的,根本看不出哪是天哪是地。但在这个时候听觉还是比较灵敏的,他像一条正在破案子的警犬一样在这里竖起耳朵听个不停,虽说事到如今没有他么多的闲心,但对于一个久久没有结账的揽工汉来讲,这是多么深厚的一次宽慰呀。这个夜里一片的黑暗,寂静、黯然。但就在此刻,偶尔奔驰而过的车辆发出的鸣笛声让他的心口开始颤抖起来,你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他的抖动是很有节律性的。在这个夜里,他失眠了,不知是金钱的奢侈还是思乡的追随。
在这个夜里,他扑朔迷离,除过想自己的家庭与北大梦以外,还可以随心所欲的与夜神畅谈起人间红尘来。邻村的少女发型时尚,披肩发不够还戴着一个紫色遮阳镜。外面穿着休闲超短裤,这是众多王子的“掌上明珠”。对于眼镜来讲,他本身就是“长命以来,夙夜悠叹”的命。
不过还好,这里的一切已经与他失去了联系。包括万物。在这个夜晚的确是难熬的。他不再去想任何一件与他毫无联系的事情,对于他的落魄无人能够体会。
他倚在灶堂的门槛上,光着膀子卷起了旱烟,擦亮的火柴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他隐隐的看到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当然对于今晚的晚餐而言。
夜风开始从对面的山丘上咆哮过来,吹散了他凌乱的发型,思绪的抉择时没有任何理由的。这并不是每个人都具有的心理素质。
我的伙计,快将你的梦惊醒,我在这里很孤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