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明,雨停了,很显然在这场雨过后地面多余了不少水洼,启明星在东方像妙龄少女一样眨着眼睛,云层隐隐呼呼能够看得见,他们的飘逸纯属偶然,山畔间泛出的朝霞像一条红色带子。在密密杂杂的叶子间传出几声晨鸟们的嘲啾。沟壑是潺潺的流水歌唱着天要破晓的的喜讯,因为在那个时候,他们可以给万物彰显他们的歌声与速度。伙计老王正忙着架蛐蛐罐,橘色灯光下面已经被烟色朦胧,到底分不清这是灯光的淡还是……在这么相对安静的黎明,习惯性的传来他的咳嗽声,混杂在浓郁的茶香味当中,我以为老王起的老早,没想到接着从工地传来铁锨与沙子的摩擦声。……这样的黎明似乎再给我们一个警告:明天这样的日子还会到来!
淡淡的晨光从树梢渐行渐近,枝缝间透射出的屡屡光芒照在了他的肩上,照在了他的领口,照在了他的发间,十分肮脏与陈旧的衣衫彻底改变了他的身份,不过还好,他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再见了,我的伙计们!再见了,要人命的搅拌机!再见了,破烦的闹铃声!再见了,我的骗子工头……
他起身了,用昨晚还没有洗过的手背揉了揉朦胧的眼窝。他上路了,因为对于一个即将就要面临上大学的青年来讲,遇到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他已经习惯了所有,不过这使他第一次碰到,他也知道这只不过是一次例外,但心里的种种不平衡已经压满了他的心头。但他没有任何的方式与手段来解决,他毕竟是一名学生。在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离开他最亲的人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是有多么的难。他始终在告诫自己,他是一个泥腿子的庄稼人出身,使他不再走前辈们的老路。
眼镜在这个时候也是别无选择,自打来到这里,他原以为这样的事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可能他把一切都看得那么美好,如今他看透了一切,深深地认识到:人的青年时代,假如没有一个火坑跳下去,那么,他就会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
他离开了,今天的离开让他想到了昨晚的朦胧没有一点点的意义,他等的变态工头,他找的没有影子的晚餐。这一切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今天他终于鼓足了勇气背起行囊起航,去找另外的一个或者说比这更有意义的转折点。他比谁都清楚,这里不属于他,他不能够因为这点臭钱而失去大学,这样的做法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做的,他不是傻子。在他头顶走过的鸟雀叫声凄惨,这是一只失群的百灵鸟,扑棱着翅膀,蓬松的羽翼有气无力地扇动着,火辣强光的炙烤下变得病恹恹的,似乎属于他的路程已经没有了捷径。这是他最后一次的揽工,没想到事情会落到这种地步,身无分文的他再一次的走向起伏的山峦,没有草场,更没有绿荫,而是遍布在上空的灰尘,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是的,我不懂得人间的温暖,或者说人间没有温暖;我没看见任何一个同类像我一样;我如今的背囊里没有装饰品,这不是我的工作,我需要的还远远的没有到来,这些都还不够;我听见的,只有沟壑的涧溪里潺潺的控告声;背囊的个重呀,我永远的不知道它的分量到底有多少!
他的彳亍不安,他的无可奈何;他朦胧的路程,他恐惧的生活;他的尊严的折磨,他的躯体的揉捏,直到现在,这些已经成为了他卷铺盖滚蛋的充分理由。神经病,绝对的神经病,放着好好地家不待,放着好好地大学不念,非要到这里来受虐,脑子真是被门夹了,直到这时候,他才感觉到了生活的路程是漫长的。他也深深地知道:并不是说人人都有一个甘醇的酒樽,但却有天各一方纵有风情的血斑还没有燃烧到尽头!
来到火车站,在沸腾的人群中看不见一个像他这样的“神经病患者”,他掏出的一支烟已经被警方的眼神打落在地,谁都知道,在这个时候他是无比的失落,就连一支烟的控制都没有,他坐了下来,蜷缩在售票厅的一个角落里。在别具一格的眼神当中让他生不如死,之前,人们的喧闹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现在,他已经成为了这个小群的焦点,一个永远挥之不去的焦点。
如果杨书记还在?如果女巫般的阿润还在?如果祁老社长还在?我的生活会不会还是这么个样子?一遍遍的幻想,一遍遍的白日做梦,一遍遍的辗转反侧,一遍遍的……这些都已经够了,他是一个青年,在这个时候,他比谁都清醒,他变得已经是一个垂危的病汉,即将面临生命的唾弃,让他永远的不能够知道在人间还尚存有一点点的欣慰。但他不敢,真的不敢,他明确自己的位置。在耳畔挑衅的喧哗是永远不能够停止的,直到他的离开。
摇曳的白灯依然黯淡,眼睑的视线已变得模糊不清,售票厅里所有的装置似乎就像一间有年成的窑洞,满面的尘埃,谁也不能去擦,因为这些都与他们毫无关系。整个厅里静的可怕,就连他的呼吸声似乎都能够听得见,这不是一个适合他呆的地方,这个地方他永远的不会知道,甚至到现在叫不出它的名字,很显然这是一个过度,火车站,可以说是属于他的一个新起点。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正能量迸发了出来。他安然入睡,姿态却像个小丑一般,在不断的演绎着属于他的一个又一个悲剧。可他根本不知道外面下着雨,很大很大的雨滴在狂风的指导下舞蹈,这种舞蹈,是它的身不由己。
……
说到这里,眼镜在不知不觉中掉下了眼泪,那年的夏至与今年差球不多。只不过所扮演的角色不同。他的烟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一股子的焦油味。外面的一切已经被午后的生云笼罩,看起来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杨书记坐在一旁不语,他似乎压根就没有感觉到眼镜在说什么。从吉米的患难到现在眼镜的事业发光,在这里面很显然都有一个不可磨灭的谜语在侥幸中存在。不过也好,对于之前的一切他都已经不在乎了,因为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在这里还有一个这样背景的男主人的存在。
羊群的咩叫声愈加强烈,然而他却一点都不在乎。对于这样一个狗屁不懂的饲养员来讲,无疑是对公司的不负责。但眼睛从另一个位置来讲还是能够理解的,毕竟是一个农民,而且是一个不值得信任。没有道德底线的70后中年。
是呀,一个狗屁不懂的中年怎么会在一个规模化养殖场当饲养员?这是一个很让人惊讶的情景,然而这个情景已经过渡到钙化。
眼镜知道,这里没有一个专门化技术员和饲养员是绝对不行的。但由于交通的闭塞和封建的头脑导致一个外地人也不能够来这里立足。这是一个目前很严峻的问题。村里领导杨书记又来这里找工作,这不知是进一步深化的考察还是没有工作来这里讨口饭吃?在这之前,他只不过是头脑的一次冲动而做出这样的选择。认为有钱就可以是一切事物顺利的施展下去,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这么的复杂。在彩钢房内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在铺有红砖地面不断地徘徊着,外面的微风偶尔会走进来妩媚的掠过他黝黑的脊背,傻笑着又回到以前,这是对于一个正常人无法接受的。
这个村庄,没有树木的丘陵,没有羊群的草场,没有鱼虾螃蟹的小溪,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在星光下潇洒的疾驰。而存在于这里的,只有沟壑比比皆是,洪水走过的路所留下见头尾而不见躯体的迷宫道,他们嬉戏出的成绩是对人类造成毁灭性的踪迹,没有桥面,往日里支撑桥的榆木檩在污水的流淌之中缓缓行动,这是泅渡?还是一种特殊性的训练?
眼镜被囚禁在这里根本不知道村里所发生的一切,杨书记和祁老社长就要“落榜”,祁老社长以往的爱说话多管闲事现在却变得沉默寡言,杨书记的拐角已经走到头了,没人可以否定这是一个绝对的事实。但就在这件事情面前已经出现了差错。外面的风依然未停。只是遮住了仅有的一点点炎热。这样的日子让杨书记的确有一点点张显以往个性的约束。
山岔河畔布满了茵草,牛蛙的鸣叫声依然没有停止,这是很正常的。但对于这里的一些“过眼烟云”来讲,似乎就是下一界“怪兽”的降临,他们的灾难到了。祁老社长没什么事干,带着一个板凳依然在一块草摊的老椿树旁度日,夕阳是没有色彩的,淡淡的红就像是一色单调的带子悬挂在咫尺的房顶,像妇女们的线裤一样,让人害臊!
眼镜在这个时候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他的场子经理,他的厂长都在互相看着对方,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似乎从未有过的事实已经摆在他面前,让他从这片荆棘的荒地迷路。眼看场子的羊群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他计算了一下这个月以来羊群的死亡率,流产的流产,病死的病死,难产死亡的也不计其数。然而病因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判断出来。在这以来,他似乎快要崩溃了,他不敢想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然而他做出的选择更让人无法理解。教书?还是继续开他的这个场子?村民们的封建?还是自己得到头脑不够清楚?似乎这些个都是他要考虑的问题。屋内已经被烟雾笼罩的呛人。无论采取任何的手段都不能够驱除。他分析出的原因根本就是空谈,或者说是从未有过的滑稽。因为在这以前他根本就不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灾难的突发。对于他来讲,这是无法接受的,因为带来的经济损失不仅仅是个人的,还会带动村民们的生活问题。面对这一系列的问题,让他不能够立足。
是的,面对这样的问题的确难度很大。村民们的纠缠,老爹的埋怨,即将就要“落榜”的杨书记与祁老社长的批评,这些都无所谓,然而就在这里头已经捅开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大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