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筵清再如何不快,却也拿宋暖暖无法。
小姑娘早已沉入梦乡,睡得十分酣甜。
沈筵清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罢了。”
他能怎么办呢?不过是个小孩儿啊。
捻了捻指尖的粘腻,沈筵清冲着面色惶然的宋府下人摆摆手,转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在这个依然泛着凉意的夜里,睡不着的人并不少。
被定山侯瞪了一眼的徐子宣,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踏实。迷迷糊糊间好不容易眯着一会儿,却又梦着了宋暖暖。
梦里是一片冰天雪地,他那娇娇弱弱的郡主表妹被冻着了,裹着被子都鼻尖通红,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暖暖。”他忍不住开口唤道。
却见小姑娘仰起小脸,冲他委委屈屈地招手,“表哥,我好冷啊。”
“你过来抱抱我好不好?”
看他不动,小姑娘还红了眼睛,尾音拖得长长的,似乎带了钩子,直钩地他心头痒痒,“表哥,你快抱抱我呀。”
徐子宣忍不住朝着小姑娘走去。
小姑娘雪白的肤色在月光的映照下,透出莹润的光芒;她乌黑的秀发散落肩头,有几丝调皮的黏在她的腮边,衬得她更加眉眼如画,妖精似的。
徐子宣心跳如鼓擂,慢慢朝着小姑娘走近,又冲她伸出一只手来,“暖暖,我……”
然而,别说碰到小姑娘的肌肤了,徐子宣的手甚至都还未伸直,就被黑暗中的一只有力手臂抓住,然后折了个粉碎。
紧接着,定山侯的声音从那黑暗中响起来,“就你也配?”
剧烈的疼痛加上铺天盖地的惊恐,使得徐子宣没有忍住,大声尖叫起来,“侯爷饶命!”
没等他求得饶恕,徐子宣便听得值夜小厮焦灼的声音,“小爵爷……”
徐子宣猛地睁开眼睛,入眼所见却是简陋的帐顶。
哦,原来是梦。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幸好是梦!不然,他可就得罪死定山侯了。
可是,宋家小郡主本就是他的表妹呀,定山侯凭什么不许他碰自己的表妹了?
徐子宣有些委屈。
他这样想着,却感到额头上黏糊糊的,伸手一摸,只觉得掌心滚烫。
徐子宣:……
他如何会发烧的?他盖着的这被子可还专程带的是厚厚的冬被呢。
小厮忧心忡忡,却极力镇静道,“小爵爷放心,奴才发现之时便已遣人去请大夫了,算算时间大夫应该快过来了。”
徐子宣点点头,又突然想到,之前看过的宋府帐篷,好像比他家的还薄?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昨儿晚上外头依然冷风呼啸,表妹该不会也要着凉吧?
想到梦里小姑娘委屈的模样,徐子宣顿时躺不下去了,他掀开被子坐起来穿衣,“先去看看小郡主。”
小厮目瞪口呆,“什么?”
这关宋家小郡主什么事儿啊?这大清早的,也不适合去拜访啊。
但徐子宣却并不这么想。
宋府的帐篷更薄,肯定会比他的帐篷里更冷,表妹素来柔弱,如何抵得过这寒冷?指不定现在已经感染了风寒,正难受着呢。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不然,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梦到表妹冲他喊冷呢?
“暖暖肯定是难受极了了。”
徐子宣说着,不顾小厮的阻拦,拢了长袍,拖着发虚的脚步就往外冲。
到了门口,正好与大夫撞了个满怀。
“哎,小爵爷。”大夫一大早从温暖的被窝里被拖起来,本就已经不满,如今又被撞得胸口生疼,顿时就黑了脸,“这是要去哪儿啊?发着热还乱跑,不要命了?”
徐子宣也被撞了个头晕眼花,然而他内心焦急,因此并未在意大夫的阴阳怪气,反倒温声解释道,“大夫见谅,我表妹她……”
此时天色已然发白,大夫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过宋家小郡主,闻言便道,“小郡主已经同定山侯一道儿去陛下那边用早膳了,小爵爷若是想寻小郡主,不如先让老夫诊诊脉象,可别把高热传染给了小郡主才好。”
又是定山侯!
听到定山侯的名字,徐子宣的身子忍不住晃了晃,直吓得带着大夫前来的小厮急忙上前,扶着他重新回到床上。
“小爵爷放心,方才奴才也瞧见了,小郡主脸色好着呢。”
然而,不管小厮如何说,徐子宣已经都听不进去了。
此刻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头痛,胸口也痛。
宋暖暖竟然愿意早起了?她不是最贪睡了吗?便是因为定山侯吗?
徐子宣想着,原本,她也是会愿意为了他早起的。
过去,他总以为自己是不喜欢宋暖暖的,小姑娘张扬跋扈,又不学无术,除了一张脸,和她背后代表着的权力,整个人便再无长处。即便是这段时日他对她好,愿意哄着她,也不过是因为他的野心。但此刻,在徐子宣意识到小姑娘身边可能会出现其他男人的这一刻,无数的悔恨突然萦绕上他的心头。
脑海中划过小姑娘最近见着他便会毫不掩饰流露的嫌恶神情,徐子宣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关心她。
然而,等大夫诊断完,徐子宣便是连想再见见宋暖暖都做不到了。
他果然感染了风寒,具有传染性,并不适合与大家再一同前往山青县。
大夫还说,“小爵爷虽然年轻,但这心性还需再练练。”
他是说,徐子宣这病半是受凉,但更多的是受了惊。一个都快及冠的人,被吓了一吓就发起热来。
“真是……”大夫不住摇头。
皇帝知晓后,果然下令,让伯爵府的打道回府。
徐子宣即便再不甘,受身体所限,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宋暖暖一行远去。
躲在人群中的沈惜若听了,就有些担心。
她想跟着徐子宣留下来,奈何她现在与徐子宣还不熟识,而且她好不容易求着公主家的二闺女,扮成婢女也要前来,自然是有着更大的目的的,此刻就放弃,她也不甘心。
好在,还未等她做出取舍,车队便再次移动起来,带着她跟着大部队继续往山青县赶去。
“等下一次罢。”沈惜若回望着伯爵府的帐篷,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等她声名大噪的时候,她再去到徐子宣的身边,亲手照顾他,一定会令他更感动。
又或许……等她目的达成,她便不再需要去关注徐子宣了,自有更大的荣华等着她。
毕竟……若是能救下定山侯或者皇帝陛下,又何须她再苦心经营权势地位,又或被嫡母姐妹打压嘲笑呢?
宋暖暖并不知晓原作男女主心中的想法,她昨儿睡得好,一大早便自己个儿醒了过来。
等跟着定山侯一道儿到了皇帝营帐的时候,她眼尖地发现,今儿的守备比昨儿个可严多了。
怕是昨儿晚上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消息既然没有传递出来,宋暖暖便只当不知道。
不过刚要用早膳,定山侯正巧被唤了出去。主人既然不再,那漂亮的玉碗自然不会出现。
宋暖暖撇了撇嘴,嫌弃地随便选了个金碗,胡乱吃了几口便回了自家马车。
又是一日赶路,到了傍晚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了山青县。
宋暖暖不须人带路,照旧闻着味儿摸寻到了皇帝住的屋子。
“你这丫头。”见到宋暖暖,皇帝皱了一整天的眉头终于缓和了一下。
他笑着道,“可是又饿了?”
宋暖暖其实并不太饿,但食物的味道实在太香,引得她肚子中的馋虫都闹腾了起来。
她冲皇帝眨眨眼,回头看到小太监正要用她早上用过的金碗给她盛汤,连连摇头道,“不要金碗,我要那个玉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