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
周围黑漆漆的,她仿佛是被抛在了一叶小舟中,在江上浮浮沉沉的,没有半点踏实感。
这种感觉她也算是熟悉了,刚穿过来的时候,她便体验过一回。
所以……她这是又死了?
丢脸地被几棵小小的钩吻毒死了?
“就离谱。”宋暖暖面无表情,内心十分惆怅。
短暂的茫然过后,她回想起自己多出来的在书中经历的这几个月:遇见狗比,拯救小白眼儿狼,修复和便宜父亲的关系,被女主陷害……种种委屈当时不觉什么,如今却一并涌上心头。
凭什么呀!
她在原先的世界里,也是被千娇百宠的,老家伙虽然脾气固执了些,却也是真心关心她的。若是有那不长眼的敢在她面前放肆,不用她发脾气,直接就被处置了。
哪里会让她被人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折磨……
*眼下是未时三刻,屋子里伺候着的人们都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距离宋家小郡主吐血昏迷已经过去了两日,定山侯便在小郡主安置的榻边坐了整整两日,滴米未进。
伺候的人们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
就见定山侯身姿依旧挺拔,好似未曾疲累。若不是他身上穿的,还是两日前变故当天的常服,胸口处因为之前抱着小郡主而生出了些褶皱,根本就没人会发现他已两天两夜未曾合眼。
“侯爷,先用点饭吧。”苍擒进来小声劝道,“或者,您先眯一会儿?”
总这样不吃不喝可不行,侯爷毕竟不是真的神仙,也是会累会痛的。
眼看着定山侯恍若未闻的模样,苍擒硬着头皮,继续劝道,“太医也说了,小郡主最近便会醒来了。若是她醒了,您却病了,小郡主再想唤人托碗,又能求谁呢?”
“之后小郡主调养身子的药,太医已经摘出来了,堆了那么老高。”
苍擒用手比划了一下。
他故意夸张了不少,就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定山侯看着平静,苍擒却知道,那是侯爷气得狠了,之后必然不会轻易放过那些肇事之人。
他劝完站在边上等了好一会儿,看定山侯依然神色不变,苍擒的脸就垮了下来。
若是替侯爷中毒的,是他就好了……
将脸皱成一朵苦菊,苍擒扭头去看榻上的小姑娘。
这样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怎会就受了这可怕的无妄之灾?
叹息着摇摇头,他刚准备退出去,眼角却瞟到一丝动静。
苍擒心头大震,连向来沉稳的声音都带上了些颤意,“侯爷,小郡主她,她好像动了?”
小郡主露在外头的指尖刚刚肯定抬了一下。
定山侯也看到了。
不等苍擒说完,沈筵清一向挺直的腰背就迅速朝着小姑娘的方向倾斜,还将耳朵轻轻凑到了小姑娘的唇边。
“小孩儿,你说什么?”他柔声询问。
因为长时间的不眠不休,沈筵清的声音并不如一贯的清润,反而带着些嘶哑。
“痛……”宋暖暖轻声哼哼。
声音仿佛还未睁眼的奶猫儿似的,有气无力的。
“哪儿痛?”沈筵清耐心询问,“可是又腹痛了?”
钩吻中毒者,腹绞难忍。
然而,宋暖暖却只是嚷嚷着“痛”,并不回应他的问题。
即便沈筵清按着太医教过的手法,为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揉了肚子,她却依旧哼哼个不停。
“痛……”
沈筵清平静了两天的面色,终于在这一刻大变,“太医!让所有太医快点过来。”
小孩儿怎么会如此痛?不是说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吗?
他狠狠皱起眉头。
太医们这两日也一点儿不好过。
他们虽不像贴身伺候的人们一样待在屋内,却也一直陪同着坐在外间。
整整两日,屋内灯火不灭,太医们便也跟着睁眼熬着,生怕错过任何一道吩咐。
到了现在,一众太医都觉得力竭。
他们猜测着屋内的情况,一时就有些放空。等听到吩咐,正懵着的太医们就一个激灵,差点一屁股直接坐到地上。
相互推搡着整理好仪容,太医们提起药箱就往屋内冲。
“来了来了。”他们应着,直直围到了榻边。
“快,快看看小郡主怎么样了。”苍擒心焦如焚。
太医们抹着额头的汗水,半跪着仔细探查一番,声音就激动起来,“没事了没事了。”
“小郡主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最晚两个时辰,她就会彻底醒过来了。”
太医们一边激动,一边吩咐身边的药童,“快,快去取药过来。”
“取我金针来。”
屋子内一下子变得哄闹起来。
等药端过来,苍擒忙问太医,“可是要扶起来?”
太医摇头,“目前还是不要移动的好,且一会儿需施针排毒,小郡主还是躺着为宜。”
“可……”
可躺着要如何喂药啊?
苍擒有些发愁。
沈筵清却朝着药童伸出手来,“给我罢。”
他有力的手臂接过碗,又吩咐人取过一团棉花来,用干净的木棍团了,一点一点浸了药去润小姑娘的唇。
他的动作轻柔,速度却并不慢。
偶尔药汁从小姑娘的唇边滑落,沈筵清也不等旁人递上帕子,直接以指腹抹了去。
等喂过大半碗,小姑娘终于有反应了。
“苦。”她皱了眉,睫毛也颤了两下,“还疼。”
委委屈屈的模样,看着就很可怜。
沈筵清喂药的动作一顿,立刻就扔开了手中的棉花团。
“侯爷,不可啊!”太医们颤颤巍巍,硬着头皮阻止道,“催余毒的药量可不能少。且还需再喂快点,不然,等药汁凉透……”
等药汁凉透,药效便会大打折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