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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火车站，秀芬心急火燎的登上回家的列车。

    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秀芬眼泪止不住扑扑的流下，父亲在自己童年中一幕一幕陪伴玩耍的场景，挥之不去的在眼前浮现不停，想着养育自己这么多年，从未嫌弃自己是个捡来的重病弃婴的父亲即将离开人世，心中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结局。她心如刀绞，一遍又一遍的失声痛哭，引来周围无数乘客诧异的目光……

    肿瘤医院里，重症监护室中的楚建国，一次次的呼吸阻塞中断，憋的完全无视身上到处插满的管子，垂死剧烈挣扎着，胸部的毛细血管全都凸现出来，在乌青的皮肤上纵横交错，几个护士紧紧按住他，防止滚落到地上，抢救医生嫌护士动作太慢，自己夺过吸痰器，从喉咙切口插进肺里的导管中，快速拖地一样动作中吸痰。

    几次抢救下来，医生护士都满头大汗，等到楚建国稍稍安静下来，医生打算放弃治疗，走到外边值班室给陈连法打了电话，说可能等不到家属到场了。

    陈连法正在喝酒，闻言破口大骂：“上次我们吃下医药代表的那批德尔美诺库存针剂为什么不用?你是想留着自己用吗？”

    医生有点慌：“卫生局不是明令禁止不许使用了吗?副作用那么大，搞不好就会加速病人死亡啊！”

    陈连法用筷子咚咚杵着桌面：“副作用？病人都快死了谁能查出副作用?谁知道是药死的还是病死的？再说卫生局的批文下发到医院了吗？跟你们合作怎么这么费劲?那批药你们科主任也出了钱知道吗？你得好好反思自己为什么总是职称评不上去，脑子不转圈不能让医院利益最大化，哪个医院给你升职加薪评职称?”

    医生抹了抹头上被训出的汗，仍有一丝犹豫道：“楚建国已经欠费了，万一……”

    陈连法不耐烦的打断道：“怕死了没人付钱是吗？尸体放在太平间还怕家属不给钱?大胆用药，最近一批垂危病人都用上，赶在批文下来之前把库存用掉！”

    医生还想问些什么，对面已经不耐烦的挂断了电话，他沉思一会，果断开了单子，喊来一个护士交给她：“去库房领两支德尔美诺……”

    楚建国被注射了这两支针剂后，含有大量吗啡成份的针剂麻醉了全身所有神经，四肢百骸舒坦至极，连骨缝中都痒酥酥的，久违的肉体宁静让他全身微微出了凉汗，沉沉的睡着了。

    醒来时，楚建国已经神智有点糊涂，眼前像蒙了一层白色塑料膜，视物不清，朦胧中就见一个女孩一脸笑意坐在床前。

    很久没见到别人对自己微笑的楚建国心中一阵温暖，他嗫嚅问了句：“丫头你是刚来的护士吗？”

    那女孩快速扭头擦掉溢出的眼泪，回头仍微笑着，一把抓住楚建国露在床外的手，柔声道：“爸，是我呀，你的女儿秀芬呀！”

    这是楚建国多少个梦中期盼的声音啊，无数次呆坐床头，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至爱的亲人。

    楚建国心中升起了如饴的甘甜，失声叫道：“秀芬，女儿，真的是你吗?”，问完瞬间又想起了楚秀良的话，如万箭穿心，瘪着嘴失声痛哭起来。

    秀芬用力点头流泪微笑：“爸，是我，你的女儿回来了！”

    她拿出纸巾帮父亲擦拭着满脸泪水，动作非常仔细，角角落落都擦的干干净净，轻柔的让楚建国感觉非常舒适，完全不用担心像那些护工粗鲁的扯疼自己脖子上的插管。

    痛哭声逐渐变成抽泣，秀芬用手一遍又一遍摩娑着父亲瘦骨嶙峋的脸，问：“爸，怎么见到我总是哭呀，不开心吗?”

    楚建国又呜咽起来：“开心，开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楚建国本来还想问问秀芬是否真如秀良说的那样，最终没有问出口来，一是害怕得到不堪的答案，二是觉得那是对女儿的亵渎，在他心里，无论女儿是否沦落过，都是一个完美无瑕的人。

    他示意秀芬扶他起来，护士忙着去摇床头升降把手，示意秀芬不需要去扶，但秀芬还是用力托住了父亲骨架化石一般的后背，用枕头在后面垫好，单手在枕头上摸了又摸防止有疙瘩咯着，这才慢慢放下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