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苕认为是自己的善心感动了老天爷,他老李命中不该绝后,便让这孩子跟着自己姓了。√看着李大根一天天长大,未满一岁便能开口叫爹了,李老苕心头大感快慰。而他半生劳碌,这些年又拼着命养活这四口之家。终于,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这年冬天,李老苕痨疾发作,一病不起,躺在床上,拉着路生的手,看着五岁的李大根和跟李大根差不多身高的蔡冬瓜,老泪潸然。路生拉过两个孩子,庄重地对李老苕说道:“大哥,你放心去吧,我一定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李老苕长吐了一口气,两腿一伸,撒手而去。
路生看着身边个哭成一团的蔡冬瓜和尚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李大根,心头也是同样难过。自己无法行动,孩子既幼且小,当何以为生?
又是几十年过去,如今蔡冬瓜跪在师父的脚下,回想起当年的那一幕,饶是他修养极深,也不禁悲从中来。
李老苕死后,路生便正式收蔡冬瓜和李大根为徒。然而路生经过这场劫难,心性已经大变,他眼见沈家将师父折磨成而那般惨状,便认为世上的富贵人家,都是极坏的,只有劫富济贫,才能发泄他对沈家的刻骨仇恨。又因为师父为沈家相中龙脉而双眼失明,生怕两个徒弟重蹈覆辙,于是师父生前所授的堪舆之术,统统都秘而不传。同时为了三个人的生计,便传了蔡冬瓜隔空取物、壁虎游墙功、穿墙术以及隐身术等小巧功夫。从此,三个人的饭食以及日常用度便都靠蔡冬瓜到富户家中偷窃而来。而且路生还给两个徒弟立下三道门规:“一不许修习阴阳风水之术;二不许攀附权贵之家;三不许在方圆五百里之内行窃。”路生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完成他对李老苕许下的承诺。
李老苕死时,蔡冬瓜十五岁。十五岁的蔡冬瓜,身高却比五岁的李大根高不了几寸,而如今家里的三口人,却都要靠他来养活了。不止一次,他徘徊在死寂的深山老林,或是荒无人烟的旷野,他害怕,他战栗,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和悲伤,他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把他生成这个样子?不明白亲生的父亲为何要狠心抛弃他?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健康地生活,而他却要靠偷窃来维持生活?他忘不了垂危中的李老苕,躺在病榻上,紧紧抓住师父的手,把自己和李大根托付给一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残疾人。这样的日子要怎样继续下去?谁能理解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无数次在夜色中行窃,然后慌不择路的狂奔,那种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感受?
然而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没有人知道,这个畸形少年,竟然是一名来去如风的惯盗。直到那天晚上,他碰上了那个人。
夜色沉沉,星月无踪。蔡冬瓜一路疾行,立即就要达到他前几天踩中的那个宅子了。这宅子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围以高大的围墙,三面环绕的大山之上,每隔一段,都筑有哨塔,日夜有人看守,一看就知道,绝不是等闲人家。不过,再严密的防范,也难不倒蔡冬瓜。他成功越过了几道哨卡,伏在山脊上,远远察看那寨中的动静。
让蔡冬瓜觉得失望的是,那大院之内,此刻灯火通明。围墙上插满了火把,照得院中如同白昼。上首一把太师椅,坐着一位中年人,神态闲适。几条人影就在他面前的空场上飞来飞去,斗在一起,如兔起鹘落,瞬息万变,不时传出呼喝之声。蔡冬瓜看得痴了,差点就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观看良久,蔡冬瓜似乎看出来一点门道:这几个人并非在练武,而是在以性命相博,最离奇的是,场上的九个人,竟形成了以一敌八的态势,这八人采取的都是非常凌厉的招式,却丝毫未占到上风。对方是一名大汉,看样子非常健硕。只因场面太过混乱,加上距离太远,除了那静坐观战的中年人之外,场中打斗的九人,面貌皆无法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