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许修习阴阳风水之术;二不许攀附权贵之家;三不许在方圆五百里之内行窃。√”离开王四良之后,蔡冬瓜耳畔一直回响着师父给自己立下的三条门规。跟着王四良修习阴阳五行之术,他已经背着师父犯下了第一条禁令;如今陈老爷又邀请他去他府上,又将违反师父规定的第二条禁令。蔡冬瓜在思考着如何告诉师父自己跟王四良学艺的事,还要说服师父,改变主意同意他去陈家担任教书先生。可是蔡冬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个他意料之外的结果正在等着他。
李老苕留下的两间小茅屋内,自路生来到这里以后,已经十多年无人问津,今天这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号称铁公鸡的人,带着一份厚礼来感谢蔡冬瓜。
苟兴旺的家位于桃源镇,是镇上有名的殷实户,但绝不是暴发户。因为苟兴旺的家产是他大半辈子一点一滴节省出来的。早年芶家是桃源河边的自耕农,三十来亩地,一片老旧的大宅子,维持了几代人。苟兴旺颇有些经营头脑,先是在桃源镇上开了一家粮米店,攒够了本钱,便又开了一家骡马店,供镇上往来的行商住宿打尖。后来生意越做越大,苟兴旺看着时局越来越纷乱,心里却越来越担忧起来,只怕这兵荒马乱的年代,粮米店和骡马店会受到土匪和逃兵的冲击,自己的半生心血毁于一旦。于是便对外谎称生意亏损,变卖了这两处店铺,转而在暗地里广买田地。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自家的老宅子也拆了,在乡下偏僻地方另造了一处小院。
桃源镇上流传着几则传言,足以证实苟兴旺近乎变态的节俭。当年开骡马店的时候,凡是客人吃剩下的残羹剩菜,全都回收回来,供自己家人和店里伙计下饭。后来搬到乡下去了,苟兴旺变得更加低调,家里为数不多的桌椅板凳,都是从老宅里面搬出来的破旧家具,看起来真是一贫如洗。家里人的饭食,连外人都觉得难以下咽。从地里收割回来的番薯,堆放在一起久了,不免有个别腐烂的,苟兴旺连烂番薯也要家里蒸熟了,硬生生往肚里咽。别人看不下去了,就问他:这东西倒在竹林里,连竹根也会烂掉的,苟老板你怎么吃得下?苟兴旺把脖子一昂,吞吞口水答道:“这有什么不能吃的?什么山珍海味,过了咽喉不都统统变成了粪便?”说得别人哑口无言,背地里都鄙视他,他也不以为意,继续我行我素。
苟兴旺的亲戚都和他极少来往,有个别逢年过节必须要去送个礼,拜个年的亲友长辈,他都亲自上门,看看无人,将随身带的礼物往别人家大厅里的八仙桌上一扔,高呼一声:“恭喜老板发财!”转身就逃了出去,怕的就是吃了别人的,自家也要回请。造房子的时候,曾在苟家帮忙干活的伙计后来讲了这样一个情况:每当开饭的时候,桌上款待伙计的都是一菜一汤,外加一个咸菜。菜里倒是有肉,但都是加了冷水一起炒的大块肥肉,大家看着就反胃,只好就着咸菜下饭。家里人和伙计们也都吃着同样的伙食,大家也不好发作。每当看见自家的孩子吃咸菜吃得多了,苟兴旺就会大声呵斥:“这是咸菜,又不是当饭吃的!真不懂规矩!”众伙计知道他在指桑骂槐,也都心怀怨恨。
自当这新房子造好以后,苟家便接二连三遭遇了许多变故。先是自家养的猪,陆陆续续都患上了猪瘟,最后竟然死绝了槽。这还不算,苟兴旺有两个女儿,都长得亭亭玉立,一个十七岁,一个二十岁,在两年之中却都死了!没等苟兴旺从悲痛中缓过劲来,家里又遭了贼,幸好他家财物藏得隐秘,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可是苟兴旺却隐隐感到自家这个新修的小院大有问题,可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于是便一天天皱眉不展。
可是最近,苟家又出现了新的怪异现象,这一次,苟兴旺却是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下去了!原来他家那些旧家具,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居然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是什么人坐在上面摇晃一般。苟兴旺一咬牙,将这些破家具都一把火烧了,在镇上买回了新的布置在家里,这回家具倒是不响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又开始整晚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似乎有若干人在家里大摆筵席一般。这声音似乎在时时刻刻暗示苟兴旺,家里住了无数他看不见的人,正在一刻不停地挥霍他的家产。这种恐惧和剜肉一般的感觉,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让他难受。
这天晚上,苟兴旺躺在床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声音,感觉自己似乎快要崩溃了!正在这时,他惊恐地听见门外居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苟兴旺爬起来,穿上衣服,手里操起一根大木棒,隔着院门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声:“谁?”
门外有人答道:“过路的,想借宿一晚,请主人家行个方便。”
一听是人声,苟兴旺松了口气,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要接纳借宿的人,于是大声说道:“家里不方便,请另投别处吧!”
门外人提高了声音:“主人家应该多行善事,自身性命都快保不住了,何必这么还如此悭吝?贪恋这些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