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芳将头一低,只见握在手里的哪里是一双女人的手?分明是一对枯木般的鬼爪!大笑道:“你这女鬼,竟然半夜在此变化成人,专门勾引过路男子!没想今日却落在李三爷手里!且看我如何收拾你!”
那女鬼大急,双手一挣,丝毫未能得脱,反将双臂一紧,身子箍将上来,意欲将李少芳活活箍死!李少芳深吸一口气,意守丹田,那女鬼只觉得身子箍在了铁桶上一般,哪里用得上半分力气?舌头一绕,分作两股,分别向李少芳双眸袭来!李少芳左手疾如闪电,松开缰绳,伸出两指将那条舌头夹住,用力一扯,硬生生将女鬼的舌头拔了出来!那女鬼狂叫一声,嘴里咿咿呀呀,再也说不出话来。李少芳大笑道:“我看你还有何本事!尽管使出来!”
那鬼将脖颈一耸,将一张脸送到李少芳头侧,哪里还是花容月貌的沈昙花?竟然瞬间变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妇人,满口鲜血,看着李少芳桀桀怪笑!李少芳张开嘴,一口青烟喷将出去,那鬼惨嚎一声,只觉得两眼如火烧一般,再也睁不开了。李少芳也不理她,任它在那里摆弄姿势,变化万端,只将手里的那双鬼爪紧握不放。那鬼一忽儿变成个牛头马面,一忽儿变成个血盆大口,却都伤不了李少芳分毫,还差点磕掉满嘴的尖牙。李少芳双腿一夹,那马急速狂奔起来,忽听远处一声鸡鸣,那鬼倏忽变回了原形,原来是一段腐朽的棺木!被李少芳握在手里,再也无法变化。
鸡鸣之声一起,那粗矮汉子顿觉眼前景象突然消失,如梦初醒,脑中却仍有那女鬼幻化的各种形态挥之不去,竟忘了举步,愣在当场。老人反手给了他一巴掌,笑道:“你小子是被那女鬼给迷住了是么?家中有没有媳妇?”那汉子腼腆一笑:“回老先生的话,黑子家中只有八十岁老娘,还没讨上媳妇。”
原来这粗矮的汉子就是陈老爷田庄上的佃户谭黑子,而他背负的就是蔡冬瓜的师父路生。蔡冬瓜那日别过师父,回到陈府,跟东翁陈万星老爷请示把师父接到陈家来,共同商议对付龙潭坪李家的大事。两人计议良久,感觉甚是难办,倘若派一个得力心腹去,只恐耽误时日;若是多派人手,又怕太过招摇,让李家发现,招来无穷后患。正在为难,下人来报谭黑子前来交租,陈老爷一听,大喜过望,便将接路老先生的重任交给了谭黑子。
谭黑子果然不负陈老爷厚望,只用一天时间便赶到了桃源村,当夜就背着路生出发了。路生指挥着谭黑子,取道妖精湾,先到马鞍山勘察地形,然后再到龙泉镇。谭黑子担心,绕道妖精湾比来路要远很多,而且自己背负着一个人,恐怕一夜之间无法赶回,难以向陈老爷交差。殊不知这老先生背在背上,轻若无物,而且两人行进,竟比自己一个人快了不止一倍!谭黑子惊喜之下,便问路生其中缘由。路生告诉他,这叫缩路大法。谭黑子听得羡慕不已,便要老先生传自己法术,路生笑而不答。
两人到了妖精湾,路生远远听得马蹄声传来,心道半夜鬼祟猖獗之时,敢从此路过者,非正即邪,定非常人。当下警觉起来,命谭黑子立在悬崖边,暗暗施了一个障眼法,将两人化作一块石头。却不料李少芳二话不说,上来就使出五雷掌,幸亏路生早有防备,否则两人早被劈下悬崖,掉进了龙泉河之中。路生见李少芳出手狠辣,心念一转,便有了主意,想借那女鬼之手戏耍李少芳一番。
谭黑子生性鲁钝,对适才发生的事仍有许多关节想不明白,便问路生道:“那木头真是女鬼么?为什么不来勾引我们?莫不是老先生您使的障眼法?”
路生笑道:“这妖精湾本是凶险之地,从风水的角度来看,是一处恶穴。这地方山势绵长,祖山甚是雄伟,少祖山也算昌隆,然而到了正穴之位,却戛然而止。前面水势险恶,四神砂之中,青龙抬头,白虎低伏,玄武高卧,然而主子嗣香火的朱雀山却被这道悬崖斩断。因此许多外行人看来,以为是一款风水宝地,却没想到,这是真正的断子绝孙的地形!这女鬼大约便是被人误葬于此,后因道路拓宽,棺材也被掘出一头,裸露在外,受霜侵日晒,风化雨淋,骨骸大概也被野兽给拖了去。这女鬼一腔怨念无处发泄,便附着在棺材板上,夜夜出来幻化成人,祸害路人。我有功法护体,你又是纯阳之身,因此这女鬼不敢招惹我们,你阳气太盛,自然看不见她。但是没想到李家三公子竟也有这般能耐,这女鬼作恶太多,今日也算是恶贯满盈了!”心中暗道:看来这对付李家之事,又要大费周章了!
谭黑子不禁咂舌道:“好险好险!不过老先生你讲的这些风水方面的学问,黑子都听不懂,你有空教给我好不好?”
天色渐渐发亮,李少芳远远望见自家大宅已然在望,笑道:“没想到今晨从妖精湾一行,竟有如此收获,收了你这个女鬼回来。我要将你铁链锁身,以后囚禁在马鞍山为我父亲守灵;还要将你浑身淋上桐油,让你不能变化逃脱,夜夜在你头顶上点长明灯,为我父亲照亮往生之路,你如稍有异动,便遭烈火浑身,神形俱灭!”说罢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那马四蹄翻飞,狂奔起来。
李少芳一回到家,收伏女鬼的消息便在李家大院传了开来,各房兄弟妯娌都爬起来看热闹去了。李少游的继室滕氏借口身子不适,怕见邪祟之物,李少游便自己穿衣起来,往前面去了。
李少游刚刚出门,滕氏卧房内便闪进一个人来,这人身上只穿了简单衣物,一进门便钻进滕氏的被子里去,滕氏一把抱住这人,咭咭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死鬼要来,做梦都忘不了要偷吃的狗!”
那人一张嘴在滕氏身上乱啃,嘴里含含糊糊说道:“我这不是给你解馋来了么?怎么成了偷吃了?我要不来,难道你指望大哥啊!”
滕氏哼了一声:“他就算了吧!自从从省城考了个老爷回来之后,这几年连我身子碰都没碰过。这男人喝了一点墨水在肚子里,就连一丝阳刚之气都没有了!我看也别读那么些书了,免得以后我连你也指望不上!”
那男人笑道:“我怎么能不看书?上回千方百计托人从县城里买回来的《春染绣榻》,你不也看得津津有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