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远在乾隆元年,天下大旱,百姓饥馑。皖南地方有两兄弟为了躲避灾荒,携家带口,来到川鄂交界的地方安家落户。哥哥叫李廷龙,弟弟叫李廷凤。兄弟二人在莽莽群山之中跋涉了数月。最终,李廷龙将家安在了一个叫“大水井”的地方,而弟弟李廷凤,在百十里之外的马鞍山找到了一块栖身之地。因此,李家后人说起家史,都道是“龙归井,凤栖山。”位于大水井的李廷龙一脉,作为长房,修建起了李氏宗祠,主持族中大事。有清一代,大水井李家总共考中七十余名秀才,李廷龙一脉的后人更是发展到了六百余户数千人之多。一时间,大水井文风蔚然,家势鼎盛,已经成为湖北境内最大的宗族势力,与四川大邑县的刘文彩家族并称一时瑜亮。
而马鞍山李廷凤一脉,人丁单薄,代代单传,在家势上明显处于下风。时间一久,大水井李廷龙的后人对于马鞍山这一脉渐生疏远漠视之心,而马鞍山李家也对长房颇有不服,暗中较劲。
时间一晃,两百年过去了。光绪末年,马鞍山李家出了一名读书人,这就是李敬斋了。李敬斋自幼苦读诗书,15岁考取秀才,不久考取禀生。庚子之乱前夕,李敬斋考取拔贡。正当李敬斋即将成为天子门生的时刻,他父亲却去世了。老母悲伤过度,家中无人照顾,李敬斋只好放弃了学业,回到家中守孝,奉养母亲。
丧服期满不久,李敬斋便接到朝廷诏命,被委任为本县学正。虽然是不入品级的小吏,但也算是朝廷命官了。李敬斋得到任命之后,便到处派人递了帖子,其中也包括大水井的同宗。赴任那天,在家中设宴庆贺,远亲近邻,都来相送,却惟独不见大水井李家的人。不仅如此,李盖武还派人给李敬斋送去了一封信,信中说大清王朝已是日薄西山,穷途末路,此时出仕,恐难全身而退。李良臣深感受到了侮辱,当众表示和大水井李家恩断义绝。此后十余年间,这同气连枝的两族人马竟然形同陌路,互不往来了。
果不其然,李敬斋这个小教谕没做几年,清廷便下诏退位了,袁世凯当上了大总统,取代皇帝成为了最高统治者。李敬斋并未因此而丢了官职,反而由于为官清廉,学养深厚,在学正任上颇有作为,被继任的县长留下,官职从学正变成了教育局长。一方面李敬斋因为深谙旧学,君君臣臣的纲常伦理已经深入骨髓,对皇帝退位深感痛惜;另一方面又受到新政府的器重,对北洋政府也是感恩戴德,在衙门里一贯勤勉为官。只是清廷崩溃之后,新学日盛,学界颇有革故鼎新的态势,李敬斋深恐自己所长的旧学再无用武之地。民国五年,袁世凯谋求称帝,自立中华帝国,改元洪宪,李敬斋闻听甚是欣喜,到处宣扬帝制的好处,还逢人便感叹道:“我泱泱大国终于又有了皇帝了!”
然而世事弄人,袁世凯称帝不久,上至段祺瑞、冯国璋这些北洋旧部,下至湘鄂云桂诸省,纷纷反对帝制,天下一片讨袁之声。被袁深深器重的四川督军陈宦也举起了反袁的大旗。五月,四川宣布独立。六月,袁世凯气病而死。李敬斋也被新政府以依附专制余孽,妄图复辟帝制的罪名投入了大狱。消息传到大水井,李盖武派人到四川多方打点,才将他解救出来。李敬斋被革去官职,为官所得被尽数罚没,这才知道李盖武当初告诫他出仕需谨慎确实是有先见之明的。李敬斋经此变故,家道更不如前,回到马鞍山,将家中田产全部卖给了张富成的父亲,自己带着老娘和妻儿,在庙湾乡街市后面购置了一处小院,从此以教书为生。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民国建立之后,新文化运动渐渐兴起,人心思变,旧学渐渐没了立足之地,李敬斋收入微薄,日子过得甚是窘迫。
李盖武闻听李敬斋的情状,便请他到了自己府上做了管家,李敬斋将妻儿老母留在庙湾,自己到大水井一呆便是十多年,期间除了逢年过节回家看望家人,一门心思都扑在为李盖武管理偌大家业之上。李敬斋为人低调谨慎,处处如履薄冰,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家中资财账目,全都一清二楚。李盖武对他十分信任,又怕他自惭卑微,便与他兄弟相称,在自家四兄弟之后,为他排行老五,命家中子侄都称呼他为“五叔”。却不知今日之事,到底是他有意为之,还是有其他原因?
蔡冬瓜静静听李盖武讲完自家和李敬斋的这些往事,开口问道:“事到如今,李老爷准备如何处置他?”
李盖武道:“宁可他负我,不可我负他。就算他有意为之,我也当他是真的不懂风水之人。如今他身受重伤,如果是报应,就让老天做主吧!让他在这里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我会安排人送他回去,让他和老母妻儿团聚。我这么安排,蔡先生意下如何?”
蔡冬瓜叹道:“李老爷真是仁厚之人,如此以德报怨,我想他如果明白你这番心意,定会幡然悔悟的!”
李盖武又道:“这石柱经过这些人的破坏,不知是否有碍我李家运势?还请蔡先生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