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李良弼与李盖武先前看到的几个家丁的症状完全一样,两眼圆睁,口吐白沫,身体僵直,十指箕张,早已不省人事。李盖武自幼习武,曾率领手下团防武装纵横川鄂边界,几时受过这等气来?眼看儿子与家中兵丁被人如此摆布,顿时怒从心生,将手中文明棍在地上重重一顿,也不管门外来了何方神圣,就要闯出大门去,与其拼个你死我活。
蔡冬瓜一直跟在李盖武身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道李家今夜来了强敌,而对方用了这般厉害的手法,将几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变成如同僵尸一般,不知到底有何目的?李如意和陈可全是否也在对方的手里?正在心念急转之际,李盖武早已按捺不住,仗着文明棍便往外冲去。蔡冬瓜心道不好,正欲赶上前去,将李盖武拦回来,忽见李老爷大叫一声,整个人好像被重拳击中一般,飞退回来。蔡冬瓜纵身上前,堪堪挡住李盖武趔趄的身躯,突然感到一阵热浪直冲过来,灼热无比。蔡冬瓜沉声喝道:“五雷火!”
蔡冬瓜刚刚稳住身形,这院中又是一阵大乱。众人明显都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浪,于是七手八脚将躺在地上的人拼命往后拖。蔡冬瓜弯腰抱起李良弼,随众人退了一丈有余,忽听寂静的夜空中传来一阵桀桀怪笑:“看来大水井李家名不虚传,数千人众也并非都是饭桶,还有人识得五雷火!”蔡冬瓜回过头来,压低声音对李盖武说道:“李老爷息怒,先救二公子要紧!”说罢抬起头来对着墙外朗声说道:“敢问门外是何方高人?大水井李家有何事得罪过贵驾?为何如此对待我家公子?”一边将李良弼放下,一边低声吩咐李家下人打一碗清水过来。
那门外的怪笑声又道:“你家少爷分毫未损,只要你能将他救醒,再来问我话语也不迟!”说话间李家下人已经端来一大碗清水,蔡冬瓜将水碗端在左手,右手剑指伸出,在水面上虚空画了一道符,张口含了半碗水,一口喷在了李良弼的面门上。只见李良弼牙关松开,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突然跳起来,转身趴在廊柱上大口呕吐起来。蔡冬瓜轻轻走过去,将手中剩下的半碗水递过去,让他漱口。李良弼头枕在廊柱上,一手捧着自己的腹部,似乎连心肝五脏都吐了出来。半晌,李良弼才将口中洗漱干净,对家中众人的嘘寒问暖毫不理会,转过身来对着墙外破口大骂道:“你还以为你是什么英雄好汉?在本少爷的眼里,你不过是一个小人而已!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抓了我和我手下的这些兄弟,你说,我妹妹和妹夫是否也在你手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墙外那怪声显然未料到李良弼这么快便苏醒了过来,似乎陷入了沉默。蔡冬瓜回头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几个妇女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起身到后院打水去了。刚走没几步,猛然听见墙外一阵枪响,如同吵豆一般。霎时间,墙外枪声、人声、马嘶声,混杂着墙内众人的惊呼声,响成一团。枪声未歇,那怪笑又清清楚楚飘了进来:“李家二公子好生不识好歹,我对你以礼相待,你却说我是小人,看来李家确有高人撑腰。也罢,今天你如能破得了我这五雷火,我便还你妹妹和妹夫,如若不能,恐怕二少爷将为你刚才的失礼付出代价!”
李良弼还待开口回骂,李盖武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回头对着李良佐试了一个眼神,李良佐心领神会,挤出人群,往后院而去。李盖武越众而出,对着门外高声说道:“老朽李盖武,忝任白杨镇镇长,大水井李家现任族长,适才犬子出言无状,冒犯了阁下。但阁下先是抓了我家中人等,如今又出言恐吓,敢问阁下是哪个山寨的朋友?李某人有何事开罪与你?绑了我的小女和女婿,夤夜来此,有何目的,还请一并告知!”
“哈哈哈哈!”墙外突然响起一阵大笑,听声音却并非刚才那阴阳怪气的施术者,这笑声如黄钟大吕一般,在夜色之中,穿越崇山峻岭,响彻云层,半晌才听见回声从大山深处轰然折返回来。蔡冬瓜听了这大笑声,心中不禁暗暗称赞:“这人好足的中气!看来对方不止一位高手在此,今夜之事,恐怕不能善了。”只听那雄壮的男声接着说道:“久闻李老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快人快语!在下并非落草的山贼,与李老爷也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乃川军第七师师长范绍增部下,人称轰天雷的第五旅旅长贺国祥是也!今日路过宝地,只想找李老爷打个秋风,给手下兄弟们补充一点给养。适才我的参谋长说了,只要李老爷府上的高人破了他的五雷火,我便将李老爷的千金和东床快婿完璧奉还。如果不能,那么凭着李老爷和陈老爷的万贯家财,想必也不会让贺某人宝山空回吧!”
李盖武心中一震,又喜又忧。喜的是来人并非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而是有着明确番号的正规军队;而且从对方的语气中判断,如意和陈可全尚未受到人身伤害。忧的是这贺国祥乃是有名的亡命之徒,相传此人原是洪湖水面上的一名江洋大盗,江湖传说贺国祥天生神力,武艺高强,有胆量,重人情,讲义气。后来加入袍哥,深得人称哈儿的范绍增赏识。范绍增在川军内讧中先后依附于杨森和刘湘,而贺国祥一向唯范绍增马首是瞻,对范忠心耿耿。范哈儿的枪口指向哪里,他便打向哪里。每逢交战必身先士卒,勇猛无匹,为范绍增部立下汗马功劳。此人行事一向不按规矩出牌,川军本就是国民革命军中的杂牌军,而贺国祥的部队乃是收编的土匪盗贼纠合而成,堪称杂牌中的杂牌。他今日专程前来打秋风,手里又捏着李家人和陈可全的性命,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空手而归了。
李盖武心中瞬间转变了无数念头,半晌才开口应道:“我倒是何方高人,原来是贺旅长大驾光临,贺旅长近年来南征北战,威名远播川鄂,直达荆湘,老朽心中佩服得紧!”
贺国祥昂声笑道:“好说,好说!李老爷如能接济一下兄弟,贺某保证绝不再来骚扰,并约束手下弟兄,在李老爷的辖区内,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李老爷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