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音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下，随即便缓缓地走过去，单膝跪倒，为颜启昊擦拭袍角和鞋子。

    那药汁很是浓稠，又被布料吸收了，其实已经擦不干净，但颜音还是一下一下，很用力地擦着。

    看着这孩子的头随着手臂的动作一下一下点动，未曾剃发的一头青丝结在顶心，宛然汉家少年郎模样，颜启昊突然有几分恍惚，愣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可以了……”

    颜音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站起了身子，手里紧紧捏着那块布巾，眼睛看着鞋尖儿，一动不动。

    “来了客人，不知道让座倒茶吗？你都多大了，连这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颜启昊说完，突然也觉得自己有点挑刺，原本过来是想哄哄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变成了这样。

    颜音倒是不言不语的搬来了椅子，又倒了一杯水，双手捧给颜启昊。

    水是白水，温温吞吞，颜启昊皱了皱眉，想要发作，但最终还是忍了。

    颜音低声解释道：“这里没有茶，也没有灶间，热水要从大灶那里取，不是时时都有，庆伯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不好让他太过劳累……”

    “小茶炉也没有吗？”颜启昊沉吟道。

    “没有。”颜音答得很是干脆，“父王说过，这里的用度一切比照军营，所有的需用都要父王点头才能拿进来。”

    颜启昊本来想接着说让庆伯去拿一个过来，却没想到被颜音噎了这么一句，登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正这时，庆伯推门进来了，手中端着新熬好的一碗药。

    “喝了它。”颜启昊说道。

    颜音摇头，“我不能喝。这药，对我的身子，无异于穿肠毒药。”

    “毒药？！难道我会害你？！在你眼中，爹爹就是这样的吗？” 颜启昊猛地一拍桌子，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我让你喝你就得喝！赶紧给我喝了！”

    颜音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终于还是没有开口。他盯着那药怔怔地看了片刻，猛然双手端起了那药，大口大口地倒入了嘴里。因喝得猛了，颜音一阵咳嗽，缩着身子猛咳了几声，眼角倒是流下一行泪来。颜音接过庆伯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而后又不着痕迹地，擦干了那泪痕。

    颜启昊看着，心中突然隐隐刺痛，张了几次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庆伯解了围，说了句，“快用水漱漱，再吃块糖压压。”

    颜音接过庆伯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因没有渣斗漱盂，也只得咽了，随即便放下了杯子，摇摇头示意不要再喝。

    “把这个糖吃了吧。”颜启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

    颜音摇头，“自蒲罕去后，我再也不吃糖了……”说着，颜音便拿起那几块狮子糖，推门走了出去。

    剩下颜启昊和庆伯两个人，莫名其妙地愣在当地。

    颜启昊的怒火，又再度窜了上来，大步跟了出去。

    颜启昊走得很快，可颜音走得更快，两个人总是差了那么两三步的距离，因此颜启昊没有看到，颜音虽然努力扬着脸，但依然有一行泪，自面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