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是过去，又有什么关系。”长牧意味深长地道，“魁首，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是的，青龙社也被这段古里古怪的话含括其中。希望这件事不再有其他人知晓，否则掀起的大概又是一阵充满铁锈味的暴风雨吧。

    收剑回鞘，转身将杨语妮的帽子拉好，“去吧，佟双青在等你。”负咎没杀他，就是留给她的。

    她眨了眨眼睛，强忍住眼底的泪意，点头。

    “来了。”佟双青的这句话异常平静。“我有东西给你。”

    杨语妮没接。

    他一笑，也不介意。将一根非金非木的棍子，放在了地上。

    心中一动，他的动作异常隐蔽，像是不希望别人看到。上前一步，挡住那些教众的视线。

    “陶大叔说给你一个痛快。”杨语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谢谢他老人家好意。”佟双青的话中带上了濡沫。“像我这种叛徒没什么好挂怀的，小妮，帮我劝劝他。”

    “为什么？”听到他的话，杨语妮冲口而出，“即使你的父亲是错的？你也还是要这样做？”

    他淡淡一笑，又像之样那样带上了悲伤。“小妮，如果震宁出事了呢？”

    杨语妮颤抖了起来，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没事吧？”过了一会儿，佟双青轻声问。

    “没事。”杨语妮的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哽咽。他们说的是震宁。

    “别哭。”佟双青微笑，满脸的血迹就像是泪痕，弯弯曲曲的。“我不是真的想把你的画像交给他们，我只是……舍不得。”

    把他下面的话截住。“但你还是做了推手。”

    “地狱很寂寞，”佟双青幽幽地道，“魁首，我只是想找个人来陪我。”

    冷哼，她不会去，我也不会让她去。

    杨语妮伸手，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口。“双青哥，我送你一程。”

    佟双青白惨惨的脸因为这一个动作居然浮起了一丝血色，像是幸福，又像是期待。“小妮，你说先下去的兄弟会原谅我吗？”

    杨语妮闭了闭眼睛，再也忍不住泪水。“双青哥，你和他们不同路。”

    佟双青一震，脸上的血色迅速退了下去，脸色比方才还要惨白，甚至带上了灰败。“是的，我已经待在地狱里了。”

    佟双青死了。

    杨语妮过了好一会儿才将他留下的棍子捡起来打量，掩饰着波动的情绪。

    “魁首，你也太小气了些。”长牧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身边，小声地道：“就让他向夫人表白又如何？都快死了，这点心愿都不满足人家？”

    看了他一眼。

    “啧啧，醋劲儿可真够大的！”他笑道。

    轻哼，最愚蠢的事情就是和死人争。

    长牧笑得咳嗽几声，之前拼斗的内伤都有些发作了。黑图腾教并非只是庸手，此战我们赢得也并不轻松。别说已经受伤的负咎，就连我和长牧、白飘云也受了不轻的伤。“原来是怕他在夫人心中留下的印记太过深刻？”

    沉默。“震宁的伤没事吧？”

    “担心夫人会和佟双青一样？”长牧的反应很快，又忍不住啧啧了两声。“魁首，你是在给我机会让我嘲笑你吗？”

    轻舒一口气，笑了起来。震宁不是佟云山，杨语妮也不会是佟双青。我确实是在杞人忧天。

    “她还有你呢！”长牧拍拍我的肩。

    看着杨语妮，“很多人都觉得我可以承受很多，她也一样。”

    “这是因为你太强了。”长牧毫不同情地道，“你不觉得自己有时候也要示一下弱吗？”

    奇异地看向他，“你能接受？”

    长牧打了一个哆嗦，“别在我面前试！”

    笑开。“这个提议似乎很有趣！”

    他摸了摸脑袋，几步走开。“我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咱们夫人一定可以承担这个重任！”

    又忍不住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明明是这么炽烈的存在，为什么还是让人想眷恋呢？佟双青是这样，我也是。

    佟双青该是情不自禁地画她，因为地狱里太过孤寂与痛苦。爱恋有，思念有，还有无法控制的恶意。他想让她和自己一样，染满浑身的黑暗，因为孤独与彷徨会把人逼疯。

    看着在杨语妮面前齐刷刷跪下的教众，浅笑。但佟双青还是舍不得她真的和自己一样，他费尽心思找来那根棒子，是想保住她吧。一面希望她和自己一样，一面又矛盾地希望她不被沾染上令人作呕的龌龊。

    人是没办法一直容忍黑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