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让姚朔的额头都隐隐有冷汗冒出。但他还是努力放松自己——池璨能在门内与越空蒙说笑，说明池璨并没有直接否决了姚家，这个信号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至于其他的，下马威是必须的，这是御下之道，姚朔懂。可是即便姚朔清楚地知道池璨并不会真的怪罪姚家，他却还是心慌。

    毕竟，万一呢？

    池璨素来与越空蒙交好，姚朔与他们相处四年，亲眼见到池璨与越空蒙是如何从互相看不顺眼走到如今的君臣相谐，姚朔清楚地知道，池璨再生气，也不会冲越空蒙发脾气，所以，万一呢？

    姚朔心里惴惴不安，好在很快门内很快就传出动静，上书房的门被打开，姚朔看见了越空蒙笑容璀璨的脸。他听见越空蒙笑道：“洗马大人来啦？”

    越空蒙的声音轻快，仿佛给寂寥的冬日带来一份春光。姚朔的心瞬间就明亮起来：“詹事丞大人别来无恙。”

    越空蒙的脸上是烨烨的微光：“快进来吧，殿下等你好久了。”

    姚朔随越空蒙进了上书房，就见池璨跽坐在茶案旁，茶案上的紫砂壶还在袅袅地泛着白烟，一股清冽的梅花香味在屋中飘渺。

    池璨道：“表弟来了？坐，这是空蒙新得的方子，说是还未曾流传，看来表弟今天是有口福了。”

    姚朔心下一松，脸上没了凝重，也带上了笑：“那臣便谢殿下恩。”

    姚朔坐在一旁，越空蒙则坐在池璨的对面。越空蒙坐下后没有按照惯例给池璨倒茶，反而将第一杯茶递给了姚朔。越空蒙说道：“姚兄尝尝，味道如何？”

    姚朔接了茶，彻底放下心来。茶香扑鼻，姚朔真心地赞了一句：“好茶。梅花清冽，雪水澄澈，梅雪相衬，相得益彰。”

    池璨垂下了眼，盯着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白烟，轻轻地说了一句：“梅花乃高洁之花，不因春暖而开，也不因冬寒而败，恪守自己的花期，文人骚客谁见了，谁人不赞一句名花？”

    高洁之花与恪守花期哪有什么联系？这一刻，姚朔心中涌上来一句话：来了！

    这一刻当真到来的时候，姚朔反而放下了心，他笑道：“殿下说的是，君子修齐治平，便该如梅花一般，不因外事而移心。”

    君臣三人相谈甚欢，一派其乐融融，但越空蒙见了，却心中却涌起几分苦涩来。

    曾几何时，他们也算无话不谈。曾经池璨和姚朔之间没有任何的秘密，池璨不方便做的事都推给姚朔，姚朔会一丝不苟地完成；姚朔完不成的事只需要求助池璨，池璨一定会帮忙。曾经的池璨不会怀疑姚朔，曾经的姚朔不会对池璨说一半留一半。

    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两个人，越空蒙的眼底涌上一丝难以察觉的陌生，就好像，突然间，他就不认识面前的这两个人了。

    太陌生了，这一切都太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