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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省俭有方(3)(第2页)

    我已想过,瓦尔登湖将会成为做买卖的好地方,不单单因为有铁路和采冰业;它还有诸多有利条件,把它们泄露出来,恐怕也不是上策吧;它是一个良好的港口,具备良好的基础。没有涅瓦河那样的沼泽地需要填埋,尽管你还得到处打桩加固。据说涅瓦河只要发了大水,再加上西风和冰块助虐,就会把圣彼得堡从地球的表面给冲走了。

    通常必备的资金还没有到位,我倒是先做起生意来了,因此,我打哪儿可以获得像每一个这样的企业至今仍然不可或缺的奖金,这个难题也许很不容易加以揣测吧。先说衣服,一下子就触及问题的实质。也许我们置备衣服时常常被爱好新奇、别人对它的看法所误导,就不太考虑衣服是不是实用。让那些有工作做的人记住穿衣服的目的,首先,是保证维持生命的体温,其次是在大庭广众把一丝不挂的身子遮盖起来,然后他就可以做出判断,有多少必需的或重要的工作可以完成,再也不会给衣柜里增添什么衣服。国王和王后有御用男女裁缝给他们制衣,但每一套衣服通共只穿一次,所以体会不到穿上合身衣服的乐趣。他们至多好比给特洛伊木马披上了干净的衣服罢了。我们穿的衣服天长日久,已与我们融为一体,而且由此凸显出穿衣人的性格,直到我们舍不得把它们丢弃,而且如此一本正经,就像舍不得丢弃我们自己的躯体一样,所以老是一再延宕,仿佛想给它疗救一下似的。有人穿了带补丁的衣服,在我的心目中,并不是低人一等;但我也相信,一般人心急如焚,总想自己要穿着入时,或者至少要干干净净,没有补丁,至于他们有没有健全的良心,就全然不放在心上。其实,即使衣服破了没给缝补,从而暴露出最大的缺点,也不过是大大咧咧罢了。有时候,我就用以下这种方法来测试我的朋友们——有谁肯穿一条膝盖上有补丁的,或者只是多了两条线缝的裤子?大多数人似乎都相信,他们要是穿了有补丁的衣服,就会把自己的前程全毁了。他们宁可跛着一条腿进城,也不肯穿破裤子出门去。一位绅士要是在一场事故中腿受伤了,通常总有办法给予疗救。但是,如果他的裤腿在同样的事故中给扯破了,却是无法补救;因为他考虑的,不是真正令人可敬的东西,而是受到人们尊敬的东西。我们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认识的衣服和裤子却是不计其数。你给稻草人穿上你最时髦的一套内衣,你懒洋洋地站在一边,有谁不马上向稻草人致敬吗?那天,我路过一块玉米地,走近那根穿衣戴帽的桩杆,一看就认出了农场的主人。同我上次见到他时相比,他由于饱经风霜,显得更加憔悴。我听说有一条狗,只要见到衣冠齐整的陌生人走近主人家门口,就会冲着他大声吠叫,但它很容易被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偷糊弄得一声不吭。人们要是被剥去了衣服,还能在多大程度上保住各自相对的身份地位,这是一个挺有意思的问题。如果说人人身上被剥去了衣服,你能在任何一群文明人中间肯定说,有谁属于最尊贵的阶层吗?菲菲夫人在她周游世界、从东向西的探险之旅中,差不多快要抵达亚洲境内的俄罗斯,即将晋谒当地长官时,她说,她觉得自己非得脱去旅行服不可,因为她“现下是在一个文明的国度,在那里,人们是根据衣着穿扮来评定人的”。甚至在我们这个民主的新英格兰各城镇,谁只要不经意间发了大财,衣着奢华,宝马香车,照样会赢得几乎众人的尊敬。不过,那些如此这般尊敬的人,尽管人数极多,但都是不信上帝的人,说真的,应该送一名传教士给他们才对。再说,衣服是一针一针地缝起来的,你会说,那是没完没了的活儿;反正一个女人的衣服,少说也是一辈子都做不完的。

    一个终于找到了工作的人,上班时用不着穿什么新衣服;对他来说,有一身旧衣服就行了,即便是那套旧衣服在阁楼里已撂了不知有多久,积满了尘土。英雄穿旧鞋子的时间,要比英雄的仆从穿旧鞋子的时间长得多了——如果说英雄也有过仆从的话——光着脚丫的历史要比穿鞋子的历史更久远,反正英雄光着脚丫走路也行。唯有那些赴晚宴和进入议会大厅的人非穿新衣服不可,而且他们还得一套又一套地不断变换衣服,如同那些官场上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不过,如果说我的外衣和裤子、帽子和鞋子,一一穿戴起来,才适合给上帝做礼拜的话,那么,这些衣服也好给上帝做礼拜,可不是吗?有谁见过自己的旧衣服——他的旧外衣,其实早已穿烂了,变成原先一块块坏布,就算送给某个穷孩子都称不上什么行善不行善,说不定那个穷孩子还会拿去转送给某个比他更穷的人,或者也可以说比这穷孩子还要富的人,因为他不要什么劳什子照样过日子。我说,要小心提防的,不是单单穿新衣服的人,而是所有需要穿新衣服的企业。要是没有新人,怎能给他裁制合身的新衣服呢?如果说你有什么事要做,不妨还是穿上旧衣服去试试看。人们孜孜以求的,是做了不起的事情,或者换句话说,要成为了不起的人物,而不是光想要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不论旧衣服有多破、多脏,也许我们压根儿不该置备什么新衣服,我们还是如此这般我行我素,或者惨淡经营,或者扬帆远航,直到那时我们才觉得自己好像新人穿旧衣,依然故我,无异于新酒装在旧瓶子里。人的换衣季节,犹如飞禽更换羽毛,必定是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潜水鸟隐没在人烟罕至的湖边换羽毛。蛇蜕皮,蛹出茧,也是如此这般,全靠体内奋力苦斗,往外扩展;因为在我们看来,衣服至多不过是外层薄膜和尘世烦恼罢了。要不然我们就会发觉自己扯起虚假的船旗在航行,到头来不可避免地将被全人类以及自己的看法所唾弃。

    我们穿上一件又一件衣服,好像我们是外长植物,靠外部添加而成长。穿在我们外面的,通常很薄的奇装异服,是我们的表皮,或者说,假的肌肤,并不是我们生命的组成部分,即便在这里那里给剥下来,都不会造成致命伤;我们经常穿着厚一些的衣服,是我们的细胞外膜,或者说皮层;不过,我们穿的衬衫,却是我们的韧皮,或者说真正的树皮,一剥下来,肯定连皮带肉,以致人身俱亡。我相信,所有物种到了某些季节,都会穿上某种类似衬衫的东西。可取的办法有如下述:一个人穿着力求简单,就算在黑暗中两手准能摸到自己,而且,他的生活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如此紧凑扎实,有备无患,哪怕是敌人攻占了城市,他也能像古代哲学家一样,从容不迫,空手徒步出城。一件厚衣服等于三件薄的衣服一样派上用场,顾客可按照自己能接受的价格买到便宜的衣服。厚外衣好几年都穿不破,五块钱可买到一件,两块钱可买一条厚实的长裤,一块半钱买一双牛皮靴,两角半买一顶夏天的遮阳帽,六角二分半买一顶冬天的帽子,或者换句话说,只花很少的钱在家就可以制作一顶质地更好的帽子。有一个人穷虽穷,但一穿上用自己的辛苦钱置备的行头打扮,难道说还会没有聪明人去向他表示敬意吗?

    我要定做一件款式特别的衣服,女裁缝听了以后一本正经地告诉我:“现下人家不时兴这个啦!”话音里压根儿没有强调“人家”两个字,仿佛她引用的有如命运三女神那样毫无人情味的权威似的。我发现很难得到我要的款式,仅仅因为女裁缝不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好像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我听了这神谕一般的话,一时间陷入沉思,稍后才使这句话逐字地显得特别清晰,好让我悟出个中含意,以便发现人家和我有多大血缘关系,在一件跟我如此密切相关的事情上,人家究竟拥有多大的权威;最后,我决定同样神秘兮兮地回答她,对“人家”两字同样压根儿没有加以强调,说:“不错,前一阵子人家是不时兴这个,可是眼下人家又时兴啦!”她硬是没有量过我的特色,单单量了一下我的肩宽,仿佛我是一颗挂衣服的钉子,这样的量法又有什么用处呢?我们崇拜的不是美惠三女神,也不是珀尔茜三女神,而是时髦这位女神。她纺线、织布、剪裁,具有百分之百的权威。巴黎的猴王戴上了一顶旅行帽,全美国的猴子便群起仿效。有时候,我感到绝望,在这人世间原本一些非常简单朴实的事情都要靠人帮助方才完成。人们不得不首先经过一台强有力的压榨机,把他们的旧观念从里头挤压出来,他们两腿再也不能马上直立起来,那时候,人群中就会有人想入非非,照他这些怪念头,真不知道何时打从卵子里头孵化出来的,即便烈火也都烧不尽。而你的一切辛苦全都打了水漂。不管怎么说,我们可别忘了,埃及有一种麦子是从一具木乃伊那儿一直传到了我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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