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因为宽袖的连接,从背后看上去倒像是一对外出踏青的小夫妇,男子清瘦挺拔,女子娇小婀娜。
杜凌这些年从未间断过早练,只不过再也没耍过太极拳,起初是拼凑着脑中的高中广播操凑合,到了宋易选的山头就改文绕山跑了。所以,这几年下来倒是体能剧增,走上个一天半天也未必吃不消。
而这白衣少年名为了净,原是临安那座山山顶一座小庙中的小和尚,长到十五岁都从未下过山,只守着一个师傅在山上念经打坐种菜。杜凌是从那群山贼手里抢来的,那时候庙里的老住持圆寂,他们又看上了这云烟缭绕的山头,所以连带地要了这孩子。
了净长得好,肤色白皙莹润,唇红齿白,明眸粉腮,堪称精雕细琢般的完美,又如旷谷幽兰般纯净脱俗。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特别有眼缘,见他又识字便收在身边做徒弟,改名为廖净。许是从未接触过外人,了净像是雏鸟般对救下他的杜凌有了特别的依赖,经过近三年的引导和教授,他才像个常人一样敢跟着出门。
后来,宋易觉得杜凌一介女子身在江湖不太安全,廖净又是个纯真胆怯的孩子,这才让杜凌手把手教他些人情世故,并拉来贾忠教孩子武功,一个学会了,两个都安全,至少能够自保和逃命。
但杜凌觉得廖净这样很好,干净清透像个水晶球,她不希望这浊世的污秽染上他,也便从不多说反面道理,只由着他继续单纯着。
反正她手底下有几千山贼,还能护不了一个孩子不成?
“师父,这是谁的家?”
廖净仍是扯着杜凌的袖子,见她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前呆站了太久,而贾忠又不知隐在了何处,他一人觉得无聊便又摇晃着宽袖问道。
他以前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住持只让他一人坐在蒲团上敲木鱼念经,鲜少会与他对话,但自从跟了师父之后,他被逼着每日提问五十次,这才慢慢地习惯了主动开口说话。
“这是……你师公的家。”
杜凌半天才吭了声,觉得称呼委实有点别扭,但汴京百姓谁不知道她杜大夫是秦家大少奶奶?所以她的徒弟称秦土匪一句师公也是应该。
只是委屈了贾忠,还未娶妻就做了爷爷辈。
“师公是什么?他是谁?”
廖净脑中还没有师公这个词,一时半会没听明白。他大多时间都留在杜凌的书房看医书和小抄,除非是师父出门看诊才会带了他在身边,替师父开口问诊,帮着写方子和抓药。
“待日后你见着了就知道了,咱们想法子进去看看吧。”
杜凌回头看了一眼虚心好学的廖净,主动牵了他的手绕到后方空无一人的巷子。她不怕被宋褶看到,断定这会儿没人会有空闲派人来监视秦府。
她是大火之后的第七日,也就是贾忠出门找到他们的联络点时才知道,他那晚潜进宋府杀了宋夫人,还伤了不少人,秦沐斐就是去那救他,结果引开所有注意力让贾忠逃了,他自己却失去了踪影。
宋家一直没放出消息,所以她相信他还活在人世。
“师父,侧门也关着,你想硬闯吗?”
廖净乖巧地站在一旁,四个手指反握着杜凌的手,将掌心的暖意传给她。
他知道山上许多人说他蠢说他愚,不过他从师父眼里看不到一丝嫌弃,所以他很满足。他只听师父的话,只和师父在一起,哪怕是闯别人家的门。
师父在两年前告诉过他,闯别人家和要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师父今日或许是忘了。
“闯什么?你翻墙进去给师父开门。”
杜凌送开掌中的手,对着廖净使了个眼神让他去翻墙。贾忠教了他两年,要是连个墙都翻不了就太丢人了。
从秦府的大门来看,这府里该是一人不剩了,大门的蜘蛛网都堪比蜘蛛精的盘丝洞了。
廖净应了一声,站在墙边皱眉没动。
“怎么了净儿?是觉得师父不该私闯民宅吗?”
杜凌看着他觉得好笑,明明是比还高的人,偏偏思想很单纯,像个孩子。他的智商似乎也不是很高,所幸对医学莫名地喜爱,又是个容易静下心来的,入门容易学得也轻松。
“师父说的都对,我信。”廖净看了看唇角带笑的杜凌,也勾出一抹纯净的笑意,作势就要起跳越墙壁去。
杜凌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净儿,师父说的不一定都对。师父知道你自己心里有个天枰,其实你是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别一味地向着师父,凡事尽量自己拿主意,做错了也不要紧,师父会给你改过的机会,任何时候都是如此。”她目光柔和地望着眼前的少年,淡淡地笑着,笑里尽是包容与宠溺。
这个孩子是她的精神寄托,在那个人失踪之后,她只能把满腔柔情转移到廖净身上,仿若将他当成了亲生儿子,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她偶尔也会自嘲,这儿子的年纪未免太大了些,就算是前世的年纪也生不出来。